烽火记忆(1/1)

尽管蒋介石的生命里有过不同的女人,也有过不同的婚姻,但是唯愿相信,他一生中最爱的只有宋美龄一人。这大概也是一种文人情结在作祟,仿佛只有英雄与美女、战争与爱情,才会留下如泣如诉的故事,如同项羽和虞姬。

也许,宋美龄不如虞姬这样对蒋介石一见钟情,但是她也以一介弱质的女儿身随蒋介石奔波在硝烟之中。她们澄澈的心思如明镜一般,那就是只有身边这个男人才能带走自己的心,也只有身边这个男人才能占有自己的生命。

不同的是,虞姬是攀附在霸王身边的凌霄花,而宋美龄则是以树的形象和蒋介石站在一起。丈夫的政事中,逐渐显现出宋美龄的声音。

宋美龄在同蒋介石结婚后,先后在红十字会等任职,她的权力欲望仅仅显露出冰山一角。1932年,宋美龄出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一职,开始了她的“中国空军之母”的生涯。

在民国初年,中国的航空事业就已经起步,然而,受各种客观条件的限制,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虽然蒋介石在政治上所选的道路与孙中山不同,但在对待航空事业上的观点却惊人地相似,两人都深信,有一支庞大的空军力量,可以在战事中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早在1910年,孙中山就曾经说过:“飞航练习为吾党人才中之不可无,其为用自有不能预计之处。”蒋介石在入主南京政府以后,对空军的重视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但一度亲自兼任中央航校的校长,而且为空军亲笔题词“大智无敌、大仁无我、大勇无畏”。从这12个字中,仿佛可以看到蒋介石对空军的殷殷期望。直到抗战前夕,国民党的空军已初具规模,但是与西方发达国家比起来,还相距甚远。如何提高空军的正规化、现代化和战斗力,成为蒋介石心头忧虑的大事之一。

为平衡各个军种的势力,蒋介石不便亲自出面对空军表示热切的关注。于是,“第一夫人”宋美龄便被推到台前来。她大概是历史上唯一一位既不会驾驶飞机,又不懂航天技术的秘书长。专业性的缺失并不妨碍宋美龄在航空事业上大展拳脚,她的背景、身份和地位决定了她能将这一角色扮演得游刃有余。

国民党空军在这位“第一夫人”的保驾护航之下,实力与地位突飞猛进地增长。1935年,战争形势愈演愈烈,在宋美龄的力促之下,中国成了美国武器和飞机的最大进口国。1937年,宋美龄邀请陈纳德将军整顿中国空军。抗日战争爆发之际,国民党空军能投入战斗的飞机约有314架,为抗日战争的胜利立下过赫赫战功。然而,正是这支威武之师,双手也曾沾满同胞的鲜血,在内战的历史上,也涂下了血债累累的一笔。

宋美龄就如一块璞玉,起初是低调内敛的美,但稍经打磨,便成为美玉,散发出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芒。她活跃在政界的身影,受到有心之人的关注。美国的政界名人对中国这位“第一夫人”不禁侧目相看;在国民党官场,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活动在宋美龄周围,从此,出现了一批“夫人系”的代表人物。

也许,这就是命定。宋美龄与蒋介石的爱情注定不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他们的爱情,注定与中国历史的风云搅在一起,任凭滔滔浊浪,也不可分割。

如果说出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还站在蒋介石的背后,那么,“新生活运动”则把宋美龄完全推到了台前。

新生活运动起源于南昌。1934年,宋美龄与蒋介石来到南昌主持工作,认为南昌脏、乱、差的市容环境影响了观感,如被外媒报道,不利于中国形象的塑造。于是,以“守规矩、尚清洁、明礼义、知廉耻、负责任、守纪律”,“整齐、清洁、简单、朴素、迅速、确实”为口号和准则的新生活运动在南昌市首先开展起来。

然而,现实生活是一把利剑,割去丰盈的血肉,露出骨头苍白的底色。就如同每一场美梦不会一做不醒,所有的虚假都会还原为真实。而原本就是表面文章的新生活运动更是经不起现实的检验,轰轰烈烈的新生活运动没来得及等到推广至全国就销声匿迹了。经过了一个春天,枝头只留下几朵残花在风中挣扎。

不过,在新生活运动之后,宋美龄的名字却响彻中华大地。她的一颦一笑,已隐约现出命运的轨迹,中国历史的命运似乎要因为这个女人而改写。

似乎在谈到宋美龄的时候,所有的评价都离不开权力、欲望、掌控和支配这样的字眼;在谈到她与蒋介石感情的时候,也多是“政治联姻”这样的观点,似乎他们的婚姻里没有一点感情成分的存在,婚后宋美龄干政更加坐实了大家对她的这一印象。然而,我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宋美龄无论怎么强势,也只是个女人。女人如武则天,也会为爱情低下自己的头,放下尊严。她是历史上唯一正统的女皇帝,却告诉自己的子孙,她离世之后,要与李治合葬在一起。她去掉皇帝的称号,以皇后的名义葬于乾陵。宋庆龄也认为:“武则天是封建时代杰出的女政治家,但就家庭角色而言,不难看出武则天也是个好妻子。”

蒋介石夫妻二人给世人留下的最动人的印象,也许就是宋美龄西安救夫了。那是他们二人世界里一次最真挚的感情流露。事变发生之时,宋美龄正位于上海的家中,孔祥熙上门告知“西安发生兵变,蒋委员长消息不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宋美龄于次日早晨赶到南京,与南京国民政府的官员协商解救事宜。在她所著的关于西安事变的《回忆录》中,对此事的经过有详细的记载:诸公今日,一面尽可作阵地之配备,唯须力试勿开枪,勿轰炸以启衅;而一面当乘此时机,努力营救委员长出险,倘和平以至万分绝望之时,再开始战争,亦未为晚。”

“尝自反问曰:岂我等求出生死于水火之努力,已至最后绝望时期耶?岂我等复兴民族、建立国家之计划,果将从此毁灭耶?深思终不得觞,然余终坚持我信仰不舍。”

“余始终坚持之信念,故愿决死为和平奋斗,以期其成。因此余决意力赴西安。”

……

“余入吾夫室时,彼惊呼曰:‘余妻真来耶,君入虎穴矣。’言既,愀然摇首,泪潸潸下。余强抑感情持常态曰:‘我来视君耳。’”吾夫言曰:“余虽屡嘱君千万勿来西安,然余深感无法相阻也。今晨余读《圣经》,适阅及‘耶和华今将有新作为,将令女子护卫男子’句,今君果来此。

12月25日,蒋介石与宋美龄飞离西安,西安事变和平解决。抛却《回忆录》中的政治因素,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妻子在丈夫身陷危机的时候,拯救丈夫的焦虑与果敢。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是徒留遗憾,所谓“得到时不知珍惜,失去了方知后悔”便是如此。所幸的是,宋美龄把握住机会,换来了她与蒋介石日后四十余载的相守时光。不是没有争吵,不是没有不快,只是这些在生命面前比起来,微小得就如蝼蚁与大象。

事情已经过去若干年,蒋介石对于宋美龄当年营救的壮举仍然念念不忘,他面对自己的嫡系官员时,曾慨叹道,夫人曾在“西安事变”中给了他一条命。虽然“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软禁长达半个世纪之久,但是他对宋美龄始终未曾有一句怨言。“夫人是我的保护神”。张学良一直这样说。而宋美龄也多次表示:“我们对不起汉卿。”

在张学良被软禁期间,两人来往书作逾百封之上。从信中可以看出,宋美龄不但从生活上对张学良关心备至,经常送礼物给他,而且从情感上也十分体贴。并不十分擅长用中文写信的宋美龄,在张学良生病时一改用英文写信的习惯,就是为了让他阅读起来轻松一些,而且,她还间接促成了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的结合,弥补了张学良一生最大的遗憾。两人相交七十多年,宋美龄用一颗真挚、细腻的女儿之心,抚慰了少帅寂寞的伤痛。这种相知相惜的情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从来就不按理出牌吧。

宋美龄的一生,有功也有过,只是功过是非,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世上之人多把过错归给红颜,故自古以来便有“红颜祸水”之说。妲己、褒姒、玉环……有太多红颜承担了历史的过错。秦淮河畔,更是留下了太多的胭脂粉黛。杜牧曾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只是他忘记了,秦淮河边的柳如是,宁可死去也不站在大清的土地上,而她所挚爱的丈夫、所崇拜的名士钱谦益却归顺清廷。难道女人只有躲在男人的身后,像一只美丽的金丝雀被豢养着,才能被称为贤妻良母?才是众人眼里的好女人?难道只有这样,才能保江山千秋万代?历史永不更迭?

时光流转不息。我们要品的,绝不只是宋美龄在政坛的表象,或许,我们更要品的,是她那颗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