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月如钩,万籁寂静。
蓝莲湖畔,月光流转中,一只小船静静地躺在月下。船中,一个淡淡的身影潇洒而坐,宛若一幅夜风中的水墨画,浓墨淡彩处,晕染着朦胧的意境。
自那日在离苑被箫声震晕,又莫名地回到清枫雅居,司徒清枫像往常一样,过着劳逸结合的日子。她给人的感觉依然是清清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其实,自从她毫发无损地被送回来后,司徒清枫就没再担心。别人并不想伤害她,更没打算取她性命,否则,就不会将她安然无恙送回家!
然而,对于玄衣人吹箫毁掉离苑,纵火烧掉悬楼,她却心存疑虑。好端端一个世外桃源,为什么要毁掉?难道仅仅因为她这个不速之客的意外闯入?
玄衣人,真的与"母亲"慕容清墓前的白菊有关吗?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个把自己带去悬楼的青衫人是谁?他与玄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当初奶娘将香囊交给她时曾暗示,香囊关系到哥哥和她的身世,莫非那两个神秘人物能解开困扰自己多年的疑团?
哎,既然别人连容身之地都烧掉了,便决计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了。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给她指明了寻找的目标。即便自己不去找他们,或许有一天,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为她解开心中的谜团。
那就以不变应万变,耐心等待吧。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玉佩,玉佩中那朵绽放的白菊在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注入了生命的活力,清新灵动,淡雅宜人。
那一刻,司徒清枫才发现那朵盛开的菊花中竟然暗藏着八个不易觉察的小篆:白菊为凭,挚爱一生。那八个字居然与香囊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白菊为凭,挚爱一生!
难道,这就是"母亲"那段扑朔迷离的感情写照?那位曾经名满京城绝代芳华的慕容清,心中挚爱的人到底是谁?与玄衣人有什么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
抬头仰望天空,月淡星疏,寂寞如凉。
司徒清枫微微一叹,口中念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哈哈,有人说司徒大小姐终日为情所困,今晚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夜风中传来一个嬉笑的声音。
若在平常,此人定然无法踏入这蓝莲湖畔半步,可是今天,夜鸾与陌离等人为执行一项紧急任务而被派走了,司徒清枫只留了两个身手不凡的暗士在附近。此人既然笑得如此放肆,两个暗士或许早已被他撂倒。
尽管心下微惊,司徒清枫依然一脸平静,收起玉佩淡然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莫非公子就是铁石心肠?"笑声戛然而止,一个衣袂飘飘的红衣男子仿佛踏浪而来,从湖中跃然上前。男子长相绝美,给人一种鬼魅的妖冶感。此刻,他正手拿一把扇子迎风而立,笑嘻嘻地看着司徒清枫。
看他这身打扮,司徒清枫早已猜到几分,依然斜倚在船头,淡淡道:"原来是逍遥公子大驾光临,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逍遥公子欺身上前,邪魅的双目将她全身打量个遍:"我嘛,一来想看看传说中为情所困的司徒大小姐是否真的病入膏肓;二来嘛,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司徒清枫懒懒地问:"第一个疑问解开了吗?"逍遥公子邪魅一笑:"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方知此言不虚。"司徒清枫一脸淡然:"你想问什么?"逍遥公子媚眼如丝:"小姐为何拒绝我的求婚?""公子来司徒府提过亲吗?"司徒清枫有些意外。
这几年,的确有不少名门贵族前来提亲,却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司徒老爷也顺水推舟地打发了。正因如此,关于司徒清枫的各种传闻也愈演愈烈,什么司徒大小姐为情所困,病体沉疴,更离谱地则称她整日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见人就咬,见物就砸……令她没想到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逍遥公子也对她如此有兴趣,只怕这其中原委不是提亲这么简单吧!
逍遥公子笑得祸国殃民:"你不信?"司徒清枫摇头:"只是有点不明白,司徒清枫何德何能,令名满江湖、艺高胆大的逍遥公子如此抬爱?你就不怕江湖中人笑话吗?"逍遥公子目光诚恳:"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姐既然知道我逍遥公子,定然也知道逍遥山庄绝非等闲。我们两家联姻,岂不是强强联手、两全其美!只要有逍遥山庄在,看谁还敢笑话司徒世家?"谁不知逍遥山庄在江湖上的势力,逍遥山庄在全国各地广设分部,其势力早已遍及朝野,如今能与朝廷暗中对抗的几股力量中,逍遥山庄不容小觑。只是,如果司徒世家与其扯上瓜葛,一旦他们与朝廷为敌,司徒家族岂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司徒清枫可不是傻子!
"公子气宇轩昂,绝非池中之物,司徒家池小,恐怕养不下你这条蛟龙。"司徒清枫顺手抓起眼前一只飞过的萤火虫,随即又放了。萤火虫在夜幕中一闪一闪地飞走了。
"公子你看,就连这小小的这萤火虫,在广阔的夜空里才能越飞越高,照亮更多的地方;反之,如果有人自私地将其占为己有,它很快就会死亡的。"司徒清枫指着飞走的萤火虫,懒懒道。
逍遥公子脸上掠过一丝意外。这司徒清枫,思维清晰逻辑分明,一点不傻,更不像传说中那样痴痴癫癫。他不明白的是,司徒世家为什么把这个清丽聪慧的小姐藏得如此之深。
"这么说,小姐倒是抬举本公子了。"逍遥公子依然是一脸邪魅的笑容。
司徒清枫微微抬眸:"既然来了,何不坐下来喝几杯。"逍遥公子看见船头上的酒坛,大喜道:"夜色迷人,佳人相伴,本公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毕,一扬手,船头的酒坛已纳入手中,顺手倒入矮几上的两个碗中。
逍遥公子享受地嗅着酒香:"好酒!十八年青梅陈酿,司徒世家真会享受!"说着,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司徒清枫不语,端起碗浅酌一口:"公子好酒量!以后若想喝酒,尽管来清枫雅居,我乐意交你这个酒友!""酒友?难道你就不考虑我们的婚事了吗?"逍遥公子又倒了一碗酒,媚眼如丝投向她。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你真想娶我?"逍遥公子一怔,看着面前的人儿,她算不上国色天香,更谈不上风情万种,只是那一身淡雅的气质,那浅浅的笑容,还有那慵懒的气质,却给人一种飘逸出尘的优雅与不容忽视的高贵。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清清淡淡却能将暗藏的贵气显露无遗。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只是对司徒世家感兴趣而已,至于我嘛,是你顺带捎上的一件防护衣。"司徒清枫又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逍遥公子双目微敛,这个司徒清枫,绝不像传闻中说的这么简单!几月以来,他数度硬闯这蓝莲湖,都被司徒府中的暗士们阻止了。越是这样,他对司徒清枫的兴趣就越浓厚。今天将两个暗士撂倒之后,终于如愿以偿识得庐山真面目,没想到她真的与众不同。
"小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逍遥公子再次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邪魅的目光打量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司徒清枫,"我对小姐,的确是相见恨晚。"司徒清枫浅浅一笑:"公子这么说倒令清枫受惊了。若拒绝吧,公子会说我不识抬举;若答应吧,未免有点不合情理。"逍遥公子朗朗一笑:"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不合情理?"司徒清枫面色肃然:"公子想必有所耳闻,近几年到府中提亲的人并非公子一人,若我就这么答应你,对别人岂不是不公平?"逍遥公子颔首:"那依小姐之见,如何令人信服?"司徒清枫沉吟片刻:"公子帮我办一件事即可。"逍遥公子大喜:"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本公子也在所不惜!"司徒清枫淡然一笑,亲自给逍遥公子斟了一碗酒:"公子说话算话?"逍遥公子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司徒清枫取出怀中的玉佩:"帮我找到玉佩的另一个主人。我要关于他的所有信息。"逍遥公子拿着玉佩端详片刻:"仅此而已?"司徒清枫点头:"此事需绝对保密。否则,你我之约自动作废。"逍遥公子一下子来了兴致:"还有呢?"司徒清枫一脸凝重:"期限三个月,本小姐过时不候!"逍遥公子将玉佩还给她:"好,一言为定!"司徒清枫淡淡点头:"若有事,我会派人到逍遥山庄找你。"逍遥公子取下一枚令牌:"只要拿着这个来山庄,没人敢拦你!"司徒清枫握着令牌淡然而立:"好。"逍遥公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司徒清枫,等我!"和来时一样,眨眼间,逍遥公子便踏浪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2
终南山。
整座大山全部被翠绿的树木覆盖。
细心的人会发现,那些树木都是山蚕食用的桑树。
大山深处,几座气势磅礴的房屋拔地而起。
"小姐,幸亏有您指点,按照您说的方法培养,今年的第一批山蚕已经结茧了,第二批也开始吐丝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山蚕丝将获得大丰收!"一个喜悦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兰嫂,你们呆在山上三年了吧?真是难为你们了!"司徒清枫说道。
"司徒世家对我们恩重如山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还是刚才那个妇女的声音。
"兰嫂,带我们去看看蚕茧吧!"司徒清枫语调微扬。
兰嫂带两人上了楼,只见偌大的屋内,一排排用麦草扎成的茧笼上已布满了雪白的蚕茧。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蚕茧,桃红兴奋不已:"小姐您看,好多蚕茧!我们成功了!"司徒清枫微笑不语,随手摘取了一个蚕茧,拿在手中面对着窗户仔细观察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茧中的蚕在吐丝织茧,虽然它的身体因为蚕丝的吐出变得越来越小,可它依然一刻不停地忙碌着,直到最后一缕丝吐尽才肯休息。
看着勤劳的蚕儿,司徒清枫心里涌起一种感恩的情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些可爱的蚕儿,正用实际行动证明这句至理名言。
兰嫂也一脸欣喜:"小姐,再过十来天,这些茧就可以摘下来,用来抽丝织布了。紧接着,第二批蚕茧也将收获,第三四批山蚕长势很好,您要不去看看?"司徒清枫目光投向楼上:"上面也是蚕茧吗?"兰嫂眼中满是笑意:"是啊,按照小姐吩咐,除了楼下住人,楼上全是蚕房。"司徒清枫拾阶而上,上楼后,果然见一排排蚕笼上,早已布满了雪白的蚕茧。
司徒清枫打开了窗户:"山蚕的生存要求很高,虽然它们已经结茧,但还是需要清新的空气,否则,容易闷死。兰嫂,以后记得每天量通风透气,让它们有一个清爽的生存环境。"兰嫂连忙点头称是。
随即,三人走出木楼,来到山林中。
一阵清脆的歌声传来,在山间格外动听。
--谁说山蚕最娇贵?
--是你不懂蚕儿性。
--谁说山蚕不懂情?
--是你不明蚕儿心!
--山蚕最喜山中住,
--山蚕爱吃山桑叶,
--山蚕爱听高山曲,
--山蚕爱闻草虫鸣!
--蚕儿蚕儿快快长,
--长大住进木楼里,
--安安静静做茧忙,
--蚕丝一根细又长,
--漂漂亮亮做衣裳!
司徒清枫莞尔一笑:"谁在唱歌?"兰嫂道:"是秀姑,她说山蚕喜欢听,就由着她唱了,平常也给大家增加一些乐子。如果小姐不喜欢,我马上让她住嘴。"司徒清枫微微摇头:"暂且由着她吧。"说着,三人来到那片山头。
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薄雾缭绕中,数百个身穿青衣的蚕妇,各自头顶一个圆圆的大簸箕,在早晨的山头上来回穿梭。簸箕里,绿油油的桑叶上爬满了吃桑叶的山蚕。山蚕用食的沙沙声仿佛是一曲美妙的曲子,在早晨的山头上显得那么和谐动听!
见司徒清枫停下脚步,兰嫂娓娓道来:"山蚕喜欢室外喂养,按照您的吩咐,每天早晨我们都会顶着这些蚕笼,让它们出来晨纳,傍晚也会顶着它们出来晚纳。"司徒清枫笑道:"真是难为你们了。兰嫂,以后,这里的一切就麻烦你打点,我只管收茧。"兰嫂面露惶恐:"小姐,使不得,我一个下人……"司徒清枫打断她的话:"兰嫂,我是看你为人实诚,养蚕方面又是一把好手,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若愿意,酬劳加倍,不过,责任也更大了,你可有信心?"桃红不失时机地插嘴:"小姐是看得起你,才让你打点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见司徒清枫不是开玩笑,桃红又如此说,兰嫂连忙点头:"谢小姐关照,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养好山蚕!"司徒清枫面色肃然:"兰嫂,你千万记住,这终南山是司徒家的产业,绝不允许外人涉足半步,更不允许任何陌生人进入养蚕区,明白了吗?"兰嫂点头:"小姐放心,山外的每一条路都有您安排的人把守,还有许多守卫隐在山中。别说人,就是一只陌生鸟儿也不会放进来。"正说着,秀姑又放开了歌喉。
司徒清枫略一蹙眉:"以后,还是叫她别唱歌了,最好是学虫鸣鸟叫,山蚕也一样喜欢!"兰嫂连忙点头称是。
下山时,桃红脸上抑制不住兴奋:"小姐,山蚕培养成功,您应该高兴才是啊,为什么叹息啊?"司徒清枫幽幽一叹:"为了这份成功,我们付出太多了!"是啊,整整三年才培养成功,她怎么不能感叹呢!
三年前的一个偶然,司徒清枫与桃红来终南山游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种生长于此的山蚕,见山蚕丝不仅比普通家蚕的丝细滑柔顺,且更具质感与韧性,心中便升起了喂养山蚕的念头。
于是,她与桃红将已经结茧的山蚕茧带了回去,等待蚕蛹破茧而出产卵孵化成小蚕后,让专人喂养。
哪知所有的山蚕喂养不久,便尽数夭折。
看着无辜的生命被断送,司徒清枫心里那个疼啊。
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总之有一点她很清楚,这山蚕一旦喂养成功,所产生的经济价值是普通桑蚕无法比拟的!
于是,她带了桃红和柳绿一同上山,寻找山蚕的踪迹。
几天后,在一片茂密的桑林,她们终于又发现了生龙活虎的山蚕。
一片翠绿色的桑树林里,山蚕长得健康壮硕,正在欢快地吃着桑叶。
那一刻,司徒清枫似乎明白了什么。
山蚕只适合终南山的高山气候。一旦将它们带离终南山,将无法生存!
于是,她带着桃红柳绿住了下来,每日观察山蚕的生活习性,记录山蚕的生长规律。
直到那一批山蚕结茧,她们才带着少量的蚕茧离开终南山。
随后,那些茧被用于抽丝织布,给司徒清枫做了一件披风。
山蚕所做的衣服不仅轻薄如蝉翼,还挺有质感,夏御炎热,冬阻严寒。
司徒清枫看到了山蚕的经济价值,决定发展山蚕养殖。
于是,她命人在山上修建了数幢木楼,又从各地寻来养蚕的能手,让她们随自己一起培养山蚕。
第一年,由于养育不当,大多山蚕夭折。
第二年,汲取经验和教训的司徒清枫干脆住在山上,与蚕妇们一起喂养山蚕,观察山蚕的生活规律,几个月后,终于成功培养了一批山蚕,直到看见那些山蚕结茧后,她才放心。遗憾的是,尽管山蚕培养成功,这年的产量却极少,所生产的绸缎也仅供司徒家的人使用。
今年是第三年,有了前两年的经验和教训,大家养起山蚕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司徒清枫偶尔来这里视察山蚕养殖情况,这不,第一二批山蚕已经结茧,眼看丰收在望。
司徒清枫暗自估算了一下山蚕的收成,眉宇渐渐舒展了。眼下,就看她研制新型织机是否能派上用场了!
3
清晨的阳光像个顽皮的孩子,倾洒在整个大地。
清枫雅居笼罩在一片淡金色中,薄如蝉翼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红木隔断上的花草上,显得一派生机。
盛夏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清枫雅居却因前面这一湖蓝莲近水楼台,显得凉爽宜人。
司徒清枫身穿一件月白色衣衫,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千姿百态的蓝莲花发呆。
每天早晨,不论春夏秋冬,她都会在此小立片刻,仿佛只有面对这一湖蓝莲花,她才能找回一些过去的影像。
与逍遥公子约定的期限已到,三个月以来,逍遥公子没再出现过。
司徒清枫知道,他失败了。
从一开始司徒清枫就没对此抱任何希望,这倒不是她不相信逍遥公子的能力。只是她亲自见识过玄衣人的功夫,连夜鸾那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流杀手都望尘莫及,逍遥公子的功夫虽然不差,可也绝非玄衣人的对手。何况,他身旁还有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青衫人!要想在茫茫人海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不过,这样也好,此举不仅打消了逍遥公子与司徒世家联姻的想法,也保全了司徒世家的实力,更让逍遥公子欠自己一个人情。至少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逍遥公子不会旧事重提。
司徒清枫看着一旁摆弄花草的桃红:"大少爷回来了吗?"桃红笑道:"今儿一早回来的,小姐,要不我去请他过来?"司徒清枫连忙起身:"不用了,我自己过去。"还没出院子,柳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大少爷来了。"说话间,一个翩翩少年健步而来,他长得很像司徒清枫,只不过司徒清枫显得清丽些,而他则是清俊些,个头也比司徒清枫高一头。司徒清明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一见妹妹,连忙笑道:"枫儿,好久不见。"司徒清枫看着这个与自己长相酷似的哥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大哥,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也不歇歇呢?"司徒清明宠溺地看着妹妹:"几月不见,我想看看枫儿是不是忘记我这个哥哥了!"司徒清枫顽皮一笑:"那你忘记枫儿了?"司徒清明哈哈一笑,将食盒递给桃红,"这是小姐喜欢的点心,我顺便捎了些回来给你解馋。"桃红喜滋滋地接过食盒:"谢谢大少爷。"目送桃红喜悦的背影,司徒清枫笑嘻嘻道:"几时变得这么殷勤了?"司徒清明笑得如沐春风:"与你有关的事,我几时怠慢过?枫儿,说实话,这段日子大哥不在身边,你过得好吗?"司徒清枫眨眨眼:"你看呢?"
司徒清明乐了:"我看你活得比神仙还快活!""我可每天盼你回来陪我去划船呢。"司徒清枫一把挽着大哥的手撒起娇来。
"原来你并不是想我!"司徒清明佯叹。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莫非你不愿意?"司徒清明笑着摇头:"岂敢!"
说话间,兄妹俩已经来到蓝莲湖畔。
司徒清明看着停靠在湖畔小船,来了兴致,说道:"好,大哥今天就陪你玩个尽兴!""这还差不多!"司徒清枫率先跳上船。
看着妹妹兴奋的样子,司徒清明宠溺地摇头。他这个宝贝妹妹,自从五年前投湖自杀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不仅一改过去千金小姐娇纵的脾气,在经商方面也展示了惊人的才能,为人处世也更有见地了。作为同胞大哥,司徒清明对她更是疼爱有加,不管什么事情总要与妹妹商量,遇上没有把握的事,还经常让她拿主意。
兄妹二人轻车熟路划船来到湖中。
碧绿的莲叶在早晨的阳光中晶莹的露珠闪烁着,微风轻抚,露珠像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在玉盘似的莲叶上滚来滚去,煞是好看。含苞待放的莲花在像一个个含羞的姑娘,在晨风中述说着莲的情怀。而那些盛开的花朵,像一个个美丽的姑娘,在湖中竞相绽放,令人赏心悦目。头上偶尔飞来几只长腿鹭鸶,在清晨的湖中撒下阵阵欢歌。
好一个美丽的早晨!司徒清枫闭上眼睛,尽情地呼吸着一天中最清新的空气。
看着妹妹陶醉的样子,司徒清明微微一笑,取出笛子,即兴吹起来。
悠扬婉转的笛声在碧浪荡漾的湖中飘着,树上的知了与湖中的鹭鸶不时配合着几声欢叫,给这个美丽的早晨增添了几许蓬勃与和谐的气氛。
司徒清枫唇畔漾起一抹微笑,看着英姿潇洒的哥哥,不觉暗叹,司徒世家有此美男,真不知是福是祸。
或许是回家心情好,司徒清明居然吹了一上午笛子,司徒清枫则似睡非睡地斜靠在船舱。两人一动一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笛声终于停了,司徒清枫睁开双眼:"很好听,怎么不吹了?"司徒清明哭笑不得:"你当我在给你奏催眠曲啊?"司徒清枫莞尔一笑:"你没发觉我已经陶醉在你的笛声了吗?哥,你换笛子了?"司徒清枫这才发现大哥手中的笛子不是以前那一只。
"你看怎么样?"司徒清明将一只通体透明的玉笛递给她。
司徒清枫仔细打量着玉笛,无意中发现笛子末端有一朵不易觉察的白菊,她不觉一惊。
"哥,你这玉笛从哪里来的?"
司徒清明答非所问:"喜欢吗?"
"告诉我这笛子的来历!"司徒清枫有些激动。
"枫儿,怎么啦?你见过这只笛子?"这下轮到司徒清明惊讶了,"这只笛子是我在南方做生意时一位算命老人送的。"算命老人送的?司徒清枫有些意外:"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他没对你说什么吗?"司徒清明想了想:"他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瞎子,只说与我有缘,就把这只玉笛送给我留个纪念。至于别的,倒没说什么。怎么了?"想起离苑那个吹箫的玄衣人,以及他手中丝线准确无误地采摘最美的白菊时的惊世风姿,司徒清枫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是的,一定不是他!可是,这笛子上的白菊,究竟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有意的暗示?
见妹妹一下又沉默了,司徒清明有些疑惑:"又怎么了?"司徒清枫转移话题:"听说三年一度的御用锦缎选拔要开始了?"司徒清明一脸期待:"是啊,年底皇太后七十大寿,入选三甲的作品要送给太后作寿礼呢!枫儿,这段日子你去山上看过吗?"司徒清枫点头:"今年增加了山蚕培养和桑树种植,大部分山蚕已经结茧。蚕丝比往年好,织出来的锦缎也一定比往年好。"司徒清明十分欣慰:"这么说来,我们获胜的把握很大?"司徒清枫一脸淡然:"锦缎之争又不是咱一家,能拔得头筹固然重要,不过凡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吧。"司徒清明看着妹妹:"这次的选拔关系到玉锦坊的生死存亡,该争的时候当然要据理力争,怎么能顺其自然呢!"看着一脸急切的哥哥,司徒清枫微笑不语。
司徒清明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马上就要选秀女了,你有什么打算?"秀女?进宫?伺候皇上太子爷?
想起那个压迫人性、扭曲人格的冰冷后宫,司徒清枫脊背一凉:"明知那是一个火坑,你也要我跳?""枫儿,大哥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只怕,清雯就没那么幸运了……"司徒清明微微一叹。
想起二姨娘所生那个娇美的妹妹,司徒清枫也心情沉重。司徒清雯芳龄十六,生得眉目如画,气质如兰,真可谓人比花娇,从小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二姨娘生了小弟司徒清杰后,就被父亲扶正了,妹妹清雯从此享受着与自己一样的待遇,并深得父爱。不过司徒清枫总觉得妹妹心思太重,尤其是清雯看她时的眼神,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与淡漠。
"你怎么知道清雯不想进宫?"司徒清枫平淡地问。
司徒清明有些纠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妹妹啊!"司徒清枫心想:"我把她当妹妹,可她眼里有我这个姐姐吗?"嘴上却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进宫?父亲和二娘没准早就巴望成为皇上的亲家呢!"想起父亲对京城那个宰相舅舅的巴结,以及二姨娘每当谈论起那些王孙贵族时流露出来的羡慕之情,司徒清明不再吭声。
肚子发出一阵强烈的抗议,司徒清这才发觉已到午时。两人随即泛舟而回,哪知刚才玩得尽兴,小舟误入莲花深处,加之此处芦苇茂密,一时竟没找到回去的路,手脚忙乱中,惊得湖中鹭鸶四处飞散。眼前的情景令司徒清枫想起易安那首《如梦令》来。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司徒清枫忘情地吟哦,全然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司徒清明闻言朗朗一笑。
"枫儿,好一个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哈哈……"4
司徒世家藏书阁。
这是一幢与清风雅居遥遥相对的阁楼。
站在藏书阁顶楼,整个蓝莲湖便尽收眼底了。
屋子里,一个身穿白衣,头发披散的男子正心无旁骛地作画。他的画绝大部分是龙与凤,牡丹、孔雀及百花图,当然,还有窗外千姿百态的蓝莲花。
司徒清枫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作,默不做声。
她知道,能让泰安国大名鼎鼎的画圣韩笙心甘情愿为自己挥毫泼墨,的确可遇而不可求。
当她将一种特制颜料让韩笙尝试成功后,这位画圣看见随着光线变化的色彩,赞叹不已。
司徒清枫知道,一直困扰自己的印染难题终于解开了。明天,这种特殊的颜料将投入到今年的部分山蚕丝绸印染中,这种印染颜料将给整个印染界带来一次革命。
看着一脸笃定的司徒清枫,韩笙放下画笔:"你似乎很得意?"司徒清枫似笑非笑:"有吗?我不这么认为。"韩笙唇角微勾:"你一点不为自己的耍诈而内疚?"司徒清枫微笑反讥:"难道你就不会为自己的失利而总结经验教训?"韩笙闻言,纵声大笑:"好你个司徒清枫,世上有你这样的女子,也算极致!"司徒清枫笑得一脸无辜:"拜托,我从没想过伤害谁。"韩笙一把抓起桌子一角的陈年佳酿豪饮起来。
"我知道委屈你了,不过你也说过,愿赌服输。况且,大丈夫言出必行,不是吗?"司徒清枫笑意宛然。
那一刻,韩笙真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看着面前桀骜不羁的男子,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嗜酒如命,我将为你提供最正宗的陈年佳酿,这可是司徒世家多年的窖藏哦!""哈哈哈!"韩笙笑得豪放不羁,"司徒清枫,你的确与众不同。"司徒清枫微笑回敬:"你也非比寻常。"言毕,在韩笙的笑声中,她倏然离去。
半年前,女扮男装的司徒清枫在仙桥画坊偶遇这位画圣,那时的画圣心高气傲,对司徒清枫相中的花鸟图漫天要价,司徒清枫小脸一冷:"你虽贵为画圣,这些画也不过如此!"整个泰安国,还没几人敢如此非议画圣的佳作,韩笙见来者是一个翩翩少年,并不计较。哪知司徒清枫非要与他打赌,赌局是看谁画的百花图能引来蜜蜂蝴蝶。如果画圣输了,就要为司徒清枫作画一年;反之少年当众拜他为师,并奉上拜师礼金--黄金千两。
画圣不屑于他的挑衅,哪知少年当众向他下了战书。韩笙气不过,这才勉强应战,以维护自己的尊严。
翌日一早,少年带着文房四宝及颜料来到画坊,与画圣韩笙一决高下。
画圣不愧是画圣,他画的百花图可谓是竞相争艳,美妙绝伦。
反观少年,画得不紧不慢。整幅百花图中,寥寥几笔,勾勒了几朵形状各异的花瓣。
围观的人对韩笙的百花图赞口不绝,对少年的花瓣图讥笑连连。
韩笙在大家的赞扬中意气风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少年则不紧不慢,对大家的议论淡然处之。
画好后,两人分别让人将画作摆在画坊门口,供人品评的同时等待蜜蜂蝴蝶的到来。
不一会儿,大家果然听见嗡嗡声音,只见一群蜜蜂从天而降,还有数只蝴蝶紧随其后。
就在韩笙喜出望外的时刻,大家惊讶地发现,所有的蜜蜂毫无例外地飞到了少年的所画的花瓣上,蝴蝶在一旁翩翩起舞……结果不言而喻,名震天下的画圣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愿赌服输。
韩笙倒也君子,二话没说,收拾东西跟随少年来到了司徒世家,心甘情愿为其作画一年。
一月后,百思不解的韩笙终于忍不住问:"你究竟用什么方法让蜜蜂蝴蝶飞到你的画中?"司徒清枫顽皮地眨着眼:"很简单,我在作画的颜料中添加了蜂蜜和花粉,蜜蜂蝴蝶自然飞来啰!"韩笙气得七窍冒烟:"你……"
"我们事先说好的,愿赌服输,况且,比赛前又没规定不用那些东西!难道你堂堂画圣居然输不起?"司徒清枫无辜中带着几分委屈,"我可是认真的!"一番歪理令韩笙哭笑不得。
虽然输得窝囊,韩笙到也认了。
司徒清枫暗喜,有了韩笙这个秘密武器,玉锦坊的绣品将会提升不止一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