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初年腊月的一天夜里,皇宫内外大雪纷飞,朱棣长子朱高炽的妃子张妍正在孤灯下独坐落泪不止,她在为朱高炽的生死担忧。
原来朱棣在立谁当太子的问题上一直摇摆不定,在他的内心里其实是非常想立次子朱高煦为太子的,但是有许多大臣站出来反对,遇到了强大的阻力。可是朱棣实在是太欣赏英勇过人的朱高煦了,于是心生一条毒计,决定弄死自己的这个让他讨厌的大儿子朱高炽,然后好让次子即位。
朱高炽非常肥胖,大概有三百多斤重,而且腿有残疾,连路都走不了。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朱高煦,他有乃父风范,骑马冲锋陷阵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朱高炽孝友仁慈,儒雅谦逊,深得百官爱戴,朱棣故此左右为难,这才不得已想害死大儿子。
于是朱棣下令将朱高炽圈禁在文渊阁的书房内减肥,说皇位的继承人将来不能这么胖,一定要瘦下来,而且还派东厂大太监许公公带了一个十人小分队在门外轮流把守,规定每日只准给喝一碗白粥,粥里的米粒不准超过三十粒。他还向许公公交代,要是有人狗胆包天敢给太子送吃的,马上拿下。
三天下来朱高炽果然“瘦了”,但是人也快饿死了,大臣们不敢谏言,毕竟皇上是让自己的儿子减肥,又不是赐毒药,因此无计可施。
张妍与朱高炽相逢于患难之时,那一年朱高炽随父出征到了安徽宣城的绩溪,认识了制作徽墨的她,俩人一见倾心。朱高炽善诗文,喜好儒家文化,而张妍也喜欢吟诗作对,并且画得一手好画。婚后三年,朱棣得了天下,俩人也过上了太平日子,没想到现在突降灾难,眼看朱高炽性命不保,她却找不到一个人来帮一帮他。
张妍对着孤灯研墨作画,以排遣心中的无助与担心,但是在研墨的时候,她突然对着墨块沉思了许久,心中似乎有了主意。
第二天张妍拿着笔墨纸砚来到文渊阁,许公公仔细检查了她的物品后这才放行。张妍见了朱高炽落下泪来,但是因为有许公公在场她也不敢多说话,看着奄奄一息的朱高炽,她想了一下便道:“过去我爹说过一个故事,说他小时候喜欢写字画画,我爷爷看到了总是把他的笔墨纸砚扔掉,在我爷爷心里种地才是正道,我爷爷总是教训我爹爹,说笔墨纸砚又不能当饭吃,干嘛整天摆弄这玩意!后来我爹以制作徽墨为生,我爷爷才说,原来笔墨纸砚是可以当饭吃的。”
朱高炽抬起了苍白的脸来:“妍妃,我都快饿死了,你还给我讲这样的故事,你能不能帮我弄些吃的来?”
张妍叹气:“父皇严令禁止给你送吃的,我又如何敢违抗。”
朱高炽慌了:“这么下去我岂不是饿死在这里了?”
张妍看着朱高炽:“我听古人说贫不失志,死而守节,眼前的困难再大,也请你一定要有骨气去面对,每天吟诗练字不缀,必有收获。”
朱高炽似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纵是饿死,我也要死得体面一些,作诗练字我一定不会忘记。”
张妍脸上绽开了一点笑意:“如此我就放心了,记住好人自有好报,你一定能够挺过这个难关的,我明日再来。”
张妍回去后又进了书房,在里面忙到半夜,第二天一早又去看朱高炽。许公公见了盯着她看:“你走后公子作诗练字忙了一天,竟然越来越精神了,看来你的话公子是比较愿意听的,以后你还是要多来,我这差事也好做了。”
张妍深施一礼:“如此便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许公公摇头:“关照谈不上,我为皇上办差,不敢不尽心尽力,你来只要不带吃的,我肯定放行。”于是又检查了张妍所带的物品,见仍然是笔墨纸砚便又让她进去了。
朱高炽看到张妍急忙拿出自己写在宣纸上的一首诗来,然后念道:
我随彩蝶舞翩跹
挚爱孤舟弄飞烟
轻拨云影数蔷薇
再上九宵画牡丹
这首诗里所描写的意境张妍是懂的,朱高炽与她相识之时正是烟花三月,他们在宣城敬亭山上看彩蝶纷飞,数蔷薇朵朵,回家后一同画牡丹,好不惬意。张妍看着朱高炽,她深情流露:“公子精神气色都好多了。”
朱高炽看着张妍,刚想说话,突然又看到了坐在一边的许公公,便笑道:“你爷爷的话是对的,你们宣城的宣纸、徽墨、徽砚、宣笔,真的是你们宣城的四大宝,是可以当饭吃的,有了它们我便有了精神和力量,特别是这徽墨,简直是救命的宝贝,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你以后可要多带一些。”
张妍点头:“我父亲以制作徽墨闻名,我自小就会,所以是我亲手制作的,只是我要加班加点才可以多做一些。”
朱高炽望着自己的爱妃,眼里充满了感激:“如此有劳爱妃了,你跟着我受苦了。”
张妍眼圈一红:“能够躲过这一劫定是老天不弃,公子受的苦比我多,我明天一定再来。”
朱高炽想了想说:“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找一找解缙吧,或许他可以帮我们。”
张妍顿时醒悟,自己急糊涂了,只觉得满朝文武大臣不敢说话,却忘了聪明的解学士。
张妍从文渊阁走出来急忙去找解缙,这解缙一时也没了主意,皇上这么做他当然是反对的,但又不能明着反对,因此这几天也是急得上火,他对张妍说:“我也正在想办法,我想还是从父子之情上劝皇上,但是总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来,你也帮我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