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销的销售经理肖经理本来接到这种电话，也不会当回事情，搪塞下也就完了，但是，几次三番的下来，终于坐不住了，她亲自去转了一圈，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将水货店里自家品牌的试用装及小样的瓶底一翻，研究下代码，心里就有数了：公司里的人倒卖小样和试用装。

知道公司有人倒卖，肖经理也没什么办法，公司上下人等若干，天知道谁干的，谁又是清白的，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里的生意，关系到自己的荷包。可事情就有那么凑巧，偏偏让她眼尖，看到一个特别的三件套小样，放在印有品牌LOGO的密封塑胶袋中，这个三件套的小样都是品牌的明星产品，就来了一千套，当时她看到了就说好，品牌经理半开玩笑说你们的经销商就别想了，别的自营柜还挨不到呢，特意拨出来给外场促销用的。现在到好，促销到水货店来了。

肖经理不动声色，假装对这小样挺有兴趣，问贴着假睫毛，化着熊猫眼妆的店员：“有多少套啊？我要100份送客户呢？有么？能给个团购价不？”

正在神游的店员一听，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大户啊！殷勤的接上来：“有，有，别说100套，200套都有。”

肖经理明白了，这样的数字，绝对不是销售顾问级别的弄得出来的。

能有这权力的，自然就是公司的人了，目标很快就能锁定几人身上。多年江湖经验的肖经理明白，虽然被自己揪到了老鼠尾巴，也不能顺藤摸瓜摸到了老虎腿上，这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打算发扬宋慈的断案精神认真查下去，但也不能便宜了这只老鼠。信手拈来从古至今，杀人不见血的一招——流言蜚语。

传播速度毋庸置疑，总监却说，多大点事啊？谁家没耗子？还不见得真怎么着了，年年捕风捉影的事也不少，要是都信，都是事实，公司干脆成立个廉政小署得了，便让张欣去调查。

张欣表面没发作，心里是动了气，她是个要姿态，要职业口碑的人，坠儿偷了虾须镯，晴雯还觉得脸上无光呢，更何况张欣？

且肖经理事后也跟邢夫人一样，密封了件东西给自己，正是罪证三件套的小样。

肖经理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要张欣暗中调查，不可学凤姐抄检大观园，走露了风声。

实情不难查明，抓不到的是证据，赠品都是按照销量来配比，销售能保证销售任务的完成，还能将这些小样倒卖出去，也真正是个人才，而这些东西毕竟是非卖，没有销售凭证，难不成真跟廉政公署一样，请手下喝咖啡，录口供不成？

公司乱吵乱搜一阵，倒真的查不出什么，正哥手脚做的很干净。

见张欣查不出什么，肖经理只好自己想办法，肖经理冥思苦想，就找我这个正哥的敌人来帮忙，张欣是主管，时间安排也安排不出来，而且一个主管去干这些，也不好，肖经理要我先密切关注正哥柜台上的一举一动，然后让我想办法去查他。

查他，怎么查。

肖经理貌似随口的说道：“私家侦探嘛，那也花不了几个钱。”

然后把一个信封塞我手上，我看了一下，里面是一沓钱和一张私家侦探的名片，还有正哥的家庭住址等各种详细资料。

“放好，放口袋里。记住，不要给公司任何人知道！这事一定要办好！”

“是，肖经理。”

肖经理为什么找我？

再明显不过了。

一，我是正哥的对头。

二，我和肖经理的关系，其实只能算过得去的关系。

三，找我这个小喽啰，头脑聪明点，关键是出漏子了她可以矢口否认是她做的，我如果说是她安排的，谁会信？人家更愿意相信是我这个对头干的。

所以，我只能悄悄的，不让人知的干，不然出身未捷失败而暴露行动的话，不仅会被正哥恨了又树立一个敌人，而且还被公司的同事所不耻。

一面，我让小熙吴志伟等人帮我查柜台方面，另一面，我偷偷打电话给了私家侦探。

提供了正哥的资料后，那边报价五千，预付一千。

五千，这一沓钱有一万，我可以吞她五千了。

不到一个星期，就把正哥的侵吞公司财产这一条脉络查得清清楚楚。

公司已经有了风声，正哥侵吞私藏的小样赠品等东西，扣而不卖，家里都快成仓库了，最重要的是，有命买没命住的豪宅还在供着呢。

算出来，正哥每个月差不多是私吞了柜台赠品的20%左右，如果因为风声紧，正哥不敢再私扣这20%，那么柜台一定就会多出来，但是，正哥很细心，他还是按照往常一样，严格控制了柜台的小样数量。

从私家侦探这边也了解到正哥的财务状况，不过随着我对正哥的深入调查，意外地发现，对外极其争强好胜的正哥，居然有非常令人讶异的一个家庭和财务状况，正哥每月的灰色收入全部在供两套房子和儿子读书。

而全家四口人租住在一个二室房中，他老婆成日与一帮人混迹于棋牌室中，拿最低生活保障，每个月还问正哥要钱。他老妈拿每月一千的退休金，全家人的开销基本依靠正哥的工资，而正哥的三张信用卡永远在现金透支状态。

我更没想到的是，私家侦探还查出来，他老婆还和别人有一腿。

正哥有这样的家累，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出于本性的同情与怜悯，我在肖经理那一拖再拖，甚至盘算能如何将这场风波平息，非常希望正哥能够就此收手。

可是当私家侦探给我送来正哥中铁快运的送货单，我终于下定决心。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交给了肖经理。

肖经理沉思良久，终于开口：“我之所以没有惊动他人，就是不愿意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大，影响我们这个团体。我一直很宽容的对待每一名成员，尤其是销售团队，他们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为公司创造财富与盈利，我甚至能在别的方面偏向他们。可是这次黄正所犯的错误，是最不可饶恕的，他是在犯罪。”

肖经理起身，低声而又肯定道：“让他全身而退吧。”

正哥踏进肖经理的办公室的霎那，可能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因为见我也在场。

落座后，肖经理让我给他倒了杯咖啡，正哥将咖啡放在桌边，一眼瞥见旁边的透明文件夹里中铁快运的货单复印件，上面是最熟悉的自己的签名。什么都明白了。

正哥奇快的冷静下来，看着肖经理。

肖经理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叹了口气：“黄正，你看看这个。”

肖经理将文件夹递给了正哥。

正哥青着脸不答话，肖经理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有。”正哥回答得很轻快：“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肖经理说：“黄正，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了。”正哥打断她：“就凭货运单？张三李四谁没寄过东西？公司就想订我个罪名？”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证据，也不会轻易去冤枉一个公司非常重要的员工，我是真的为你担心，你还这么年轻，还要养家，供两套房子，儿子还那么小，”肖经理似乎都说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我能做的，只有说服公司，不走司法部门。”

正哥似乎一点也不领情：“如果公司想泼我脏水，扣个屎盆子什么的，那还是让派出所公安局查个清楚的好。”

我知道正哥就赌在“真凭实据”上。

肖经理反问：“你认为公司以盗窃，财产来源不明来报案，是对你个人影响大，还是公司吃亏？你知道这个行业，这个圈子才多大，你背负了嫌疑的名声出去，可不是东家不做做西家那么简单。”

正哥垂下眼帘，他用他的冷静掩饰着慌张，出口的一字一句都斟酌再三，绝不可承认，如钉子户般的强硬态度。

肖经理又说道：“之前有过类似的事件，公司如何地赶尽杀绝。曾经有一个刚毕业的小女孩，在公司做助理媒体公关，却被人揭发在淘宝开店，倒卖公司的产品，可能其中有着一些礼品，但是做为一个打杂的助理，又有多少的权利能接触到价值丰厚的礼品？不过是将自己的FreeGoods换些零花钱罢了，此事到了人事经理那边，一边恐吓一边循循善诱，只要她承认自己做错了，写个悔过书，公司就可以既往不咎，小女孩没经历过什么事，瑟瑟发抖的当场就写了，书面的东西一旦拿到，马上变脸叫她吐出所有的嫌疑产品，这还不算，又罚款五千。以为交了罚款这就完了，等来的就是第二天的当即离职，我忘不了那个女孩子饱含着泪水在保安的监视下，收拾着自己可怜的行李离开，踉跄的脚步，悲凉的背影。”

正哥还是不说话。

肖经理不想再周旋下去，直奔主题，亮出底牌：“这件事情，公司之所以让我出面，实在是为你着想，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没有惊动公司的其他人，不希望你走的难堪。”

正哥答：“好。”

再无多言，起来，转身，拉门离开。

正哥走的很从容，简单的辞职信MAIL后，完全按照一个月的离职期，交接清楚了自己的工作，临走的那天，还按惯例请客了全部门的同事，有人猜测正哥一定因为副主管一职没有争取到，而另谋高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