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握住我的手,漆黑的瞳孔像是蕴了千言万语,“宝璐……”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嘴,心脏处像是在打鼓一般,连带着让我口干舌燥起来,“是……是谁?!”
沈钧眉间闪过一抹痛楚,他突然撇过脸,避开我的目光,同时将我的手从他的胳膊上扯开。
我心里一凉,眼中饱含的期待如同灭掉的蜡烛般一点点熄灭,“你……你不肯告诉我?”
沈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重新对上我的目光,郑重其事地道:“不告诉你,我是为你好。”
我的心因为他的话渐渐沉到湖底,随之,又如同被泼了油的火,陡然烧了起来。烧得我理智全面粉碎,伤人的话也脱口而出,“呵!为我好?!你可真够大言不惭!什么是为我好?让我流产是为我好!不和我离婚是为我好!现在不让我追究凶手也是为我好!你所谓的为我好到底是真的为我好,还只是因为你的一己私欲!”
“沈钧,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说什么爱我,根本就是谎言!只怕到现在你还在恨我,恨我当年间接害死你爸!所以你才这么喜欢看我痛苦,看我被烈火油烹煎熬!”
看到沈钧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褪去,变得惨白,我心中却突然涌上一阵报复的快意,混合着不知为何的悲伤,让我的眼泪又刷地一下涌了出来。
沈钧想过来抱我,我闪身避开,抹了把脸,冷冷地笑着对他道:“你不告诉我,我会自己去查。”
说完,我扭头就走。
沈钧想来追我,却因为我目光中刻骨铭心的仇恨定在了原处。
从车库开了辆车,我一踩油门,车就轰哄着驶了出去。我开着车,没有方向的四处乱逛,脑子里不停浮起沈钧曾经对我做过的事。
尤其是想起他曾经想要害我流产的事情,突然从胸口涌上来的恨意,一下子传到我的四肢百骸,让我连指尖都发起麻来。
此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根本就没有原谅过沈钧,我恨他,恨得想要让他一辈子悔恨。
那一刻我就像着了魔似的,脚下用力地踩着油门,将车开到了最大码。路边的风景如同极速模糊了一般化成了光影,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车鸣声和谩声骂。
急剧上升的肾上腺素让我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动脉的鼓噪声,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当视野里出现一棵大树时,我想也不想地撞了上去。但在临近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猛地惊醒,看着越离越近的大树,后背一凉,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连忙惊慌失措地去踩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伴着轮胎与柏油马路的摩擦声同时响起,车子却因为惯性依旧狠狠地撞到了树干上。我的身体使劲向前一冲,几乎被绑成的安全带勒成两半的时候,又狠狠地弹了回去。
心口鼓躁如雷鸣,耳边净是我剧烈的喘息声,像是被拉坏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后怕让我额头上的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我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大一会,直到发麻的手脚有了知觉,才捂着脸颓然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因为刹车及时,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车毁得比较严重,车灯和保险杠全部掉了,车头也凹进去好大一块。
我运气比较背,刚好被交警逮个正着。交警以为我酒驾了,盯着我测了半天。后来发现我超速后,给我开了罚单,还扣了分。
车是不能开了,拖车公司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除了车钥匙和手机,什么都没有带。
我只好给纪嘉和打电话。纪嘉和听到我出车祸的时候,什么都没说,问清地址后就赶来了。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穿着睡衣睡裤,外面只披了一件大衣,想必是着了慌。
看见我安然无恙地站在路边,他大松了一口气,又走上来,围着我转了一圈,确定我没有受伤后,破口大骂道:“你是嫌命长了是不是?这么想找死怎么不去跳海?!”
我垂着脑袋,闭着嘴巴,任他发泄完怒气,才慢慢道:“嘉和,我今天能去你那里住吗?”
纪嘉和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将我粗鲁地塞进去后,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到了地方,纪嘉和问我吃饭没有。见我不摇头不点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从路边买了点卤味,又提了一打啤酒。
纪嘉和的房子是个四十多平方的大开间,空间很紧凑,床后面就是沙发。不过布置得很温馨,柔软的地毯上撒着几个抱枕,有一面墙上贴着满满的明信片。
他拉着我直接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把买的卤味放到搬过来的小矮几上,又将一缸啤酒塞进我手里。
“喝吧,一醉解千愁。”
我很久不喝酒了,只有一个肾的我,酒喝多了无疑就是找死。但是这一会我却顾不得了,一仰头,大半缸啤酒下了肚。
纪嘉和坐在我的旁边,单臂往后撑在地毯上,一条笔直的长腿曲起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我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喝了一口,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节目没有说话。
纪嘉和接到我电话的之后应该是很着急就出门了,不但穿着睡衣裤,连电视都没有关。在放电视的柜子下面倒着一只水杯,碎成了好几半。
我将目光从水杯上移开,垂下眼睑,低低地道:“不好意思,让你着急了。”
纪嘉和懒懒地换了个姿势,目光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说吧?你这么副要死不活地是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轻轻抿了下唇,摇头道:“没事。”
纪嘉和嗤笑一声,“你真是给我生动地表演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怎么?又和沈钧吵架了?”
我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将手里的那罐啤酒喝完,又开了一罐。
纪嘉和将脑袋凑到我的面前,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不自地将脸撇开,他才讥笑道:“整天这样有什么意思,离婚得了。”
见我不回答,他又道:“怎么?还舍不得他?”
我摇头,“没有。”
纪嘉和用手捏了一根鸭舌塞进我的嘴里,等我吃下去后,他又将指头塞进自己嘴里舔了舔,“那你为什么不离婚?”
“我……”
我突然答不上来了。
是啊,我为什么不离婚呢?离了婚,重新开始生活,或者找个爱自己的,自己也爱的人不是更好。我突然发现,在我的心里,沈钧是个一直都不会被我替换掉的角色,无论是从前他不爱我的原来,还是我恨他的现在。他就是我这部电影的主角,什么都可以换,唯独他不行。
我慢而沉地呼出一口气,解释给纪嘉和也解释给自己,“我和他纠葛太深,不是一句离婚就能解决的。而且……他也不会同意。”
纪嘉和勾起唇角凉凉一笑,目光里的嘲讽如同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假装没有看见,用喝酒的动作避开他的视线。
也许是很久不喝酒了,不过几罐啤酒,我就醉得一塌糊涂。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吻我,用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以为是沈钧,恼火地推了推他,“沈钧,别闹。”
紧接着,我就感到吻着我的人将我松了开来,再接着,我就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