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端着粥走到床边,幽深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我看了一会。最后却用一句因为你现在是沈太太匆匆结束了谈话。
我明知道他这句话是敷衍,却跟鸵鸟一样不敢多问。我怕问出来的答案是我心里想的那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在医院里呆了三天,我才被批准出院。
也不知道我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好像和医院杠上了似的,这还没有到年尾,我都已经进进去去好几趟了。
在我对苏绵绵吐糟的时候,苏绵绵直接说,我看你不是犯太岁,而是和沈钧八字不合,他克你。
我一脸无语地挂掉微信语音,看着抱着笔记本在床上办公的沈钧,毫不犹豫地把苏绵绵给卖了,“绵绵说我进医院全是你克的。”
沈钧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视线又转回了笔记本上。
那模样别提多不屑了。
我用手戳了戳他的腰窝,迎着他不耐烦的眼神,小声问道:“你帮我请了多久的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
在我还没有出院的时候,沈钧就直接给领导打了个电话,替我请了长假。
“再说。”沈钧一撩眼皮,连敷衍都显得特别不走心。
我实在想捶他,但又不敢,只好拿过一旁的枕头,当成他,咬牙切齿地蹂躏着,“总得给个期限吧?呆在家里好闷!”
更重要的,领不到工资也很心慌。
沈钧神色淡淡地看向我,“你原来不是最喜欢这种生活吗?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约苏绵绵逛街shopping。”
我倒是想约苏绵绵,但是自从结婚后,她就发誓要做个贤妻良母,一说逛街购物,她是打死不从。再说了,我现在用的都是沈钧的钱,理不直气不壮,我又怎么好意思使劲刷卡。
我撇着嘴,眼神飘忽了半天,没有回他。
沈钧微拧了下眉心,“明天我让李秘书去办一张信用卡的副卡,到时候给你。”
我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茫然地问道:“给我副卡做什么?”
沈钧,“你不去逛街,难道不是因为没钱?”
我差点喷了,将手里的枕头扔到一边,“我什么时候说没钱了?你给我的那五十万我还没有用完呢。”
沈钧眉心拧得更紧了,看我的目光像是在研究外星人一般,“不是没钱?那你为什么不去逛街?”
我挫败地捂住脸,仰面倒在床上,懒得再和他多说。
其实沈钧说得也没错,我原来确实很喜欢那种生活。白天逛逛街,买买衣服,到了晚上,就和苏绵绵约几个朋友去夜店喝喝酒,或者唱唱K。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和苏绵绵在KVT从半夜一直玩到清早,喝得太多了,回到家的时候醉成了一滩烂泥,顺便吐了沈钧一身。沈钧差点气疯了,因为那天早上他有一个重要的合约要签,就因为我那一吐,导致合约直接没签成。
那是我们刚结婚不久的事情,从那以后,沈钧越发不待见我了。
有一次,我又喝多了。当时,他冷冰冰地望着我,说了句,林宝璐,你为什么不喝死算了。
我还记得当时他眼神里的那种憎恶,直到现在回忆起来还会让我身体有点发麻。从那以后,我慢慢就不怎么喝酒了,就算是喝,也仅止于浅尝。
不过也不知道沈钧是怎么想的,虽然我已经说过了不是因为没钱的原因,但是第二天他下班回来的时候,仍旧扔了一张信用卡给我。
我望着那张黑色信用卡,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钧又淡声道:“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之前不都是白静姝的生日吗?
我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沈钧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像是一尊无喜无悲的雕像,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见我看他,他只是淡漠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怔愣着摇了下头,将那张黑色的信用卡收了起来。
刚收好,沈母就大驾光临了。不过她不是一个人,身旁还跟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赫然就是之前照片上,那个叫李婉的。
别问我为什么记那么清楚,我自己也不知道。
沈母进门后,无视沈钧难看的脸色,用陈述的语气说道:“从今天起,我搬过来住。”
什么?我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母。刚才只注意看李婉的脸了,这会才发现她们两人手中各提了一只旅行袋,应该是沈母的行李。
看来沈母所说不假,她确实要搬来住。
我当然不会以为沈母搬过来住是为了享天伦之乐,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在场的人,除了李婉,皆都心知肚明。
沈钧没有说话,眉心拧着,看样子是不愿意答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我当然不愿意和沈母一起住,但是她做为沈钧的母亲,反对的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出口。
因为没有人说话的原因,气氛一时间变得僵硬无比。
李婉应该是被沈母用帮忙送行李的借口邀来的,见状,看了我和沈钧一眼,便礼貌地笑着道:“范阿姨,东西我帮您放在这里,我就先回去了。”
沈母姓范。
沈母却拉住李婉细白的手腕,微笑着说:“那可不行,辛苦你跑了一趟,怎么也要吃顿便饭。”
说完,她完全不给李婉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就坐到了餐厅的椅子上。
我和沈钧正打算吃饭,桌子上已经摆了两菜一汤。
当着外人的面,沈钧不可能给沈母难堪,虽然脸色已经阴沉到能滴出水来,见此情景,仍旧吩咐周姐再多炒两个菜,然后示意我坐到他的旁边。
我不知道李婉是不是从我们三人之间的互动中看出了什么,还是因为纯属觉得尴尬,突然笑着开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范阿姨让我帮她个小忙,我却还在这里蹭一顿饭,实在过意不去的很。”
她说的这话十分高明,既说明了自己纯属无意,又表示了自己的诚惶诚恐。不过这句话,她是看着沈钧说的。
沈钧紧抿了下薄唇,看了看态度显得很坚决的沈母,对李婉道:“是我妈麻烦你了,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然后看了看,又道:“这位是我太太,林宝璐。”
李婉便笑着同我打了声招呼,“沈太太。”
她的姿态看起来落落大方,和我想像得完全不一样。不过,联想到沈母之前对沈钧说的那句,对方不介意你离婚,我又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装的。
沈母笑望着李婉,“以后我住这里,小婉你平常要是没事,就经常过来玩。”
我知道沈母的意思,自然明白她是在给李婉和沈钧创造机会。
李婉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客气地应了声好。
当着李婉的面,沈母也没有给我留面子,从进门开始就一如往常地把我视为空气。但是她对李婉却异常的热情和蔼,不停地给她夹菜不说,还命令沈钧也要照做。
我要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但是除了闷头吃菜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听见沈母又一次命令沈钧给李婉夹菜时,我忍不住停下来,将捏着的筷子放在碗上。因为心情不好,力度控制不住,放下时筷子和碗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像是我在发火一样。
沈母脸色不变,嘴里却刻薄的说道:“好好的吃饭,甩什么脸色?难道是生气我擅作主张将人留下来?”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正要说话,沈钧却突然开口了。
他浓黑的眉毛皱着,声音带着几分冷,像是初冬的细雨般,“妈,你不要总为难宝璐。”
沈母看了看我,眼角眉梢都含着厌恶及憎恨。我相信,如果不是李婉在,她只怕会毫不犹豫地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我。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尽量地挺直脊背,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吃饱了,妈,李小姐,你们慢用。”
说完,我就离开了餐厅,脚步努力地维持在不紧不慢的速度上,免得让人发现我是落荒而逃。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沈钧见我离开,赶紧追了过来。
等回到了卧室,他拉过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暗含着担扰。
我本来没想哭的,被他这样一看,眼睛却不由红了,便赶紧揉了揉眼睛,假装轻松地道:“我没事。我自己遭的孽,就应该承担这样的果。我能想得开。”
沈钧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变得轻松起来,反而眉心皱得更紧了。
我弯着唇角,突然问他,“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是我开车撞的你爸?又为什么没告诉你妈?”
其实我挺疑惑的,为什么他选择隐瞒,一句都不向沈母透露。毕竟那时候的他并不喜欢我,不是吗?
沈钧深深看了我一眼,薄唇微抿了下,才沉声道:“你向我求婚后不久。”
怪不得明明他都已经拒绝了我的求婚,过了几天竟然又点头同意了。我当时欣喜若狂,丝毫没有觉察出异样,还以为自己的柔情似水感化了他的石头心呢。
我忍不住又笑了,这一次是真笑,为了当初自己的傻气。笑了一会,我停下来,又问他,“当初的你知道后,是不是和你妈现在一样,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沈钧拉着我走到沙发前,坐下后,又抱着我坐到他的膝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我心里忽然冒上来的悲凉,所以连动作都变得温柔得不像话。
“恨意是有的。”
我听他这样说。
“应该是像你当初开车撞我那样,爱恨交织。”
爱恨交织?我的心因为他的话漏跳了一拍,眼睛也微微睁大,愕然地看向他。
沈钧很平静,仿佛没有看见我的惊愕,直接挑明了说,“如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妈,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那样做了。宝璐,在很久之前,我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又想起苏绵绵的话了,不由道:“可是绵绵说了,你和我八字不和,你克我。”
沈钧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像是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见我一直眼睛不眨地看着他,他淡声道:“做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这句话莫名地熟悉,我想了很久才记起来是很久很久之前,我曾对他说的一句话。
做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