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躲在物证中,魔鬼藏在细节里。

案情虽然取得了重大突破,但是警方获取的有用信息并不多。受害人好端端地开着车,在国道被歹徒劫走,因为当地公路网错综复杂,周围有高速公路、省道以及环城路,所以警方很难推断出被害人大概的受害地点。

那个囚禁母子割下脸皮的“仓库”又在什么地方呢?

孩子的父母刚刚离婚,现在妈妈又死了,这个孩子如何能够接受这一连串的噩梦?

特案组分析认为,这伙凶犯有恃无恐,即使少妇茹艺没有死亡,她被劫持时头上套着黑色塑料袋,也无法准确说出囚禁地点以及行车路线,凶犯似乎并不害怕被警方掌握体貌特征。

刑警大队副队长认为,割脸和挑衅警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如果仅仅是为了制造骇人听闻的效果,完全可以选择更加简单、直接的方式,没必要这么麻烦——割下脸皮放在水里冻起来,让孩子在一旁看着。死者见过凶手的相貌,但凶手没有将其杀死灭口。这伙歹徒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应该不会留下活口。他们把被害人丢弃在公安局门口,如果是抛尸,他们为何又将小男孩丢弃在邻市的公安机关门前?

梁教授说:我觉得,这伙人犯下过不少杀人越货的大案,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作案。

画龙说:是啊,犯罪团伙第一次作案,一般都小心谨慎,不会这么胆大妄为,他们也许打算收手,和警方作一个了结。

副队长说:我大胆猜测,凶手绝对不是警察,至少跟刑事警察沾不上边儿。另外,关于制服,现在很多地方保安身上穿的制服跟警服的颜色、款式都很相近,不能排除小孩子分辨错误的可能性。这样骇人听闻的案件,参与的人越多,最终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凶手为纪律严明的黑社会组织,至于作案动机,可能是受人指使或者就是简单的抢车劫财。

包斩说:受人指使的可能性不大,这伙歹徒没那么傻,要是受人指使买凶杀人,行凶者怎么敢暴露自己。

梁教授斩钉截铁地说:凶手要么是在职警察,要么就是被开除的民警,否则他们不能轻易拦下受害人的车辆。这伙人穿着警服,熟悉警方的执法行为,所以受害人没有看出破绽。我猜测,他们穿着警服,在国道上拦路查车,以女性或者独身司机为作案目标。

画龙说:这条消息要是公之于众,那些开车的人可就没有安全感了。

包斩说:我同意副队长说的另一条作案动机,有时我们往往把案子想得过于复杂,车不见了,咱们就从抢车劫财查起。

苏眉说:劫车杀人,最后一次作案,洗手不干之前给咱们警方一个教训,就像几个学生毕业时砸烂学校的玻璃,以此泄愤。

梁教授说:我们分析一下舔眼睛是种什么样的变态行为。

包斩说:凶手有些反常,咱们不能只按正常逻辑推理。

梁教授问苏眉:如果凶手舔你眼睛,你是什么感受?

苏眉说:讨厌,问这么恶心的问题,我觉得很恶心。

包斩说:当时,受害人茹艺被捆绑在铁架床上,孩子看到凶手舔妈妈的眼睛。

画龙说:小眉啊,你看着一个舌头慢慢伸向你的眼睛,然后开始舔……你闭上眼,凶犯也会分开你的眼皮,强行让你眼睁睁看着,那舌头就像毒蛇的芯子……苏眉说:我会很恐惧,会尖叫,会挣扎。

梁教授说:你越尖叫,越挣扎,凶犯也就越兴奋,越快乐。凶犯用舌头给人一种恐惧感,达到变态心理的满足,这或许远胜于生理的快感。我想起看过的清宫档案……苏眉说:梁叔,我看过清宫剧,我喜欢何晟铭,帅气又痴情。

梁教授问道:这电视剧里有太监吧?

苏眉说:有啊,最讨厌太监李庆喜,巨猥琐超下流,阴险狡诈的小人。

梁教授说:舔眼睛是一种性变态行为,清代末期,有很多太监也娶媳妇儿。他们的性行为是什么样的呢?那些太监的性行为包括:欣赏自慰、对食、指奸,还有舔眼睛之类的变态行为。我认为——舔眼睛的那名凶手是性无能。因为他当时完全有条件强奸女受害人,可是却没有这样做。

这伙凶犯持枪作案,但不开枪,手段高明。警方一旦发现弹壳和弹头,就可以锁定枪支,进一步以弹定枪,循枪找人。“1997中国刑侦一号案”中,白宝山在北京和新疆开枪杀人,遗留下的弹壳和弹头成为并案的关键证据,从而决定整个案件正确的侦破走向。

苏眉调看了当地近年来发生的劫车杀人案卷宗,除了已经破获的,竟然还有四起人车失踪案件悬而未决。然而,当地警方认为四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多为车匪路霸,与这起割脸案的作案手法没有相同之处,并案侦查条件不成熟。

梁教授部署警力分配工作,副队长联合交警部门寻找受害人的车辆,重点摸排二手车交易市场、洗车铺、汽车维修厂等地,尤其是涉及黑车交易以及改装车辆的地下工厂,对其进行详细调查。

苏眉负责了解受害人的夫妻关系和社会背景,死者遇害当天的行踪必须要搞清楚。

画龙和包斩与当地督察部门一起,对本市所有被开除或处理过的民警列出名单,全面摸排。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梁教授特别叮嘱:因为凶手有枪,极端残忍,出于安全考虑,大家调查摸排之前务必穿上防弹衣,一旦发现犯罪嫌疑人,也能有备无患,减少伤亡。

首先列入排查对象的是那名因丢枪不报后来被判刑的民警,调查时发现,此人住在市区文化路,和受害人茹艺的家仅隔着一条街道。这个巧合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第一个犯罪嫌疑人浮出水面,包斩有些不好意思地征询画龙的意见:咱们要不要都穿上防弹衣?

画龙说:你那么怕死啊,穿那玩意儿也不嫌麻烦。

高级督察说:用不着这样吧,那名民警我见过,其实是挺老实的一个人,他倒霉啊。

画龙、包斩和高级督察立即出发,三人开着警车前往文化路,很快就到了那名民警的家。此人姓杨,四十多岁,因为丢失枪支不报入狱三年,狱中生活使他苍老,看上去像是五十多岁。高级督察和他握手,称呼他为老杨,亲切地问及他的生活,表示来慰问一下。

老杨笑呵呵地说:别来这套,我也当过警察,是不是我以前丢的那枪又犯事了?

高级督察说:你那把枪犯了好几起命案,要不怎么会拿你开刀呢,认倒霉吧。现在那枪已经找到了,我们来就是代表领导春节慰问,咱好歹同事一场,你别误会,去你家唠会儿吧。

老杨拦住他们,依旧笑着说道:咱现在不是同事了,我也不是警察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画龙说:老杨,说真的,我替你委屈。不过,你拦着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更有理由怀疑你家藏着杀人犯。

老杨笑着打开门,他老婆卧病在床,不停地咳嗽。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寒酸得令人难受。老杨的入狱使得这个家一贫如洗,他靠墙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经过调查,割脸案件发生的当天,老杨一直在医院陪护老婆,不具备作案时间,他的嫌疑可以排除。

包斩注意到一个细节,老杨靠墙站着的时候,似乎在有意遮挡着什么,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照片。

临走时,高级督察和老杨握手。他表示对他的生活困难会向领导反映。

包斩也上前握手,趁机观察。他终于看清楚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是几年前的,那时老杨穿着警服,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

离开老杨家,上车后,包斩将情况告知了画龙和高级督察两人,高级督察想了想说:老杨好像有个侄子,以前也是警察,后来辞职了,开了一个液化气站,听说发了财。三人决定去液化气站调查一下,苏眉打来电话,她正好在文化路附近受害人的家里,画龙开车载上她,四人一起前往液化气站。

这个液化气站距离国道挺远,位于郊区,地处偏僻,远离居民区和村镇。

画龙、包斩、苏眉、高级督察四人赶到后发现,液化气站已经废弃,大门紧闭,院里只剩下几个生锈的储罐。

液化气站后面有个鱼塘,此时正是黄昏,太阳红彤彤的,鱼塘结了冰,中间有个窟窿,岸边的枯草挂着白霜。

包斩隐隐约约觉得此地很可疑,提醒大家警惕,画龙将车停在路边,正欲下车时,一辆凯迪拉克轿车从液化气站后面的土路上急速驶来,警车内四人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凯迪拉克轿车飞速撞向警车。砰的一声巨响,警车内四人的身体猛冲一下,他们暗叫一声完了,只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完全失去了意识。

经历过车祸的人都知道,那一瞬间是多么惊心动魄。

高级督察受伤最严重,胸前和面部都是鲜血,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包斩肩关节脱位,他动弹了一下,嘴唇直打哆嗦,头脑也无法保持清醒。

画龙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风挡玻璃碎裂,粘着防爆膜,车门完全变形,他傻傻地看了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两脚朝天倒着的……警车被撞翻,跌落到路边的排水沟里。

苏眉体质最弱,她被撞得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旧仓库里,她的双手被拷在铁架床上,双脚也被绑着,一个脑袋很尖的男人正低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