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裴思淼一个激灵,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手挥开,自己的身子晃了一下,单手撑住了门框。

裴思淼被推了个踉跄,再加上之前被展欢颜的那番话震的手脚发软,险些从台阶上失足滚下去。

北宫驰的眼睛赤红,烈日下脸色更苍白诡异的可怕。

新怒旧伤加在一起,他的脑袋里只是嗡嗡作响,脊背都不能完全挺直,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展欢颜。

这个女人,公然对他挑衅!

他一直以为他需要战胜的敌人就只是北宫烈而已,可是现在……

她却是这般言辞犀利,公然站在了他的对面。

“他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这才几天,你就对他深信不疑?”抬起袖子抹了下嘴角的残血,北宫驰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阴沉的说道。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展欢颜是出于本心要和他为敌的,她不过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

“该说的我都给已经和您说明白了,随便你要怎么想。”展欢颜耸耸肩,却是无所谓的从他身边错了过去。

北宫驰侧目去看她。

裴思淼则是本能的往旁边退了一步,似乎是很怕和她有所接触一样。

展欢颜冷冷的斜睨她一眼,转身就绕过回廊回了后面的寝殿。

裴思淼的心里一直都在发虚,连着干吞了几口唾沫才大着胆子上前扶了北宫驰的一只手臂道:“王爷,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宫吧!”

北宫驰单手撑着门框没动,闭着眼狠狠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才一寸一寸缓慢的挺直了腰板,仍是挥开了她,自己脚步略显踉跄的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走去。

裴思淼白着脸,抿抿唇,也是魂不守舍的快步跟上。

北宫驰去了凤鸣宫的消息随后就传到了单太后的耳朵里,单太后当场就将手边一只八宝玉碗砸的粉碎。

“混账东西,他这是魔障了不成?当这宫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是由着他胡来的吗?”单太后气势汹汹,在殿中焦躁不安的来回踱了好几圈。

江海一直低垂着眼睛,却拿眼角的余光不住观察着她的脸色。

单太后是真气的狠了,否则她一向深沉,是决计不会随便失态的,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了定神道:“江海你马上去,把他给哀家拦回来!”

以前她顾及着母子情分,只是隐晦的提点了北宫驰两句,现在看来母子两个是概要开门见山谈一谈的时候了。

“可是……”江海却有些犹豫,“这个时候,王爷和王妃应该已经出宫了吧!”

“那就出宫去把他们追回来。”单太后道,语气强硬而不容拒绝。

“是!”江海这才应了,抱着拂尘快步走了出去。

北宫驰进宫时候走的是南门,他佯装不知情,出去之后却故意绕路走了西门,没寻见人,再赶到南门的时候北宫驰夫妇自然早就离开了,于是就秉承着单太后的懿旨备车去了梁王府。

可彼时的梁王府已经乱成一团。

北宫驰甚至没能撑到回府,在回来的马车上就晕了过去。

裴思淼心烦意乱就多留个心眼,没敢大张旗鼓的宣御医,只叫府里的大夫过去查看。

“大夫,王爷怎么样了?”裴思淼心急如焚,旁边的展欢雪也是捏紧了手里帕子。

就算北宫驰再如何的不待见她,以她现在的处境,如果没了北宫驰这棵大树来靠,就更是没了指望。

“王爷这是急怒攻心,损伤了心脉。”那大夫神色凝重的说道,一边又替北宫驰把了一遍脉。

北宫驰胸口的伤也是他诊断处理的,只是北宫驰不叫声场,他也不敢说。

“那严不严重?”裴思淼定了定神,又道。

“小的开了药给仔细调理着,关系不大,只是这几日王妃费心,多照顾着王爷的情绪,万也不要叫他再动怒了,要是二次发作可就麻烦了。”大夫说道,走到外间去开方子。

裴思淼拿了方子,还想守在这里,孙逊却是站出来说道:“王妃,王爷这里有属下照看着,您先回去歇着吧,有事的话属下会叫人去寻您的。”

想着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裴思淼也就点头应了,转身看向江海,愁眉不展道:“大总管,您看这……王爷他这个样子进宫也不方便,母后那里……”

“太后的年纪大了,老奴会看着办的。”江海道,态度也还算是恭敬。

“那就有劳大总管了。”裴思淼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显然是没多少心思计较,扶着曾妈妈的手走了出去。

“舅舅!”展欢雪上前一步,急切的就想去扯江海的袖子。

江海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她就缩了手,道:“我送舅舅出去吧!”

两人也是一前一后的离开。

孙逊随后就打发了其他的下人,对那大夫道:“赶紧查一下王爷的伤口!”

北宫驰明显是动怒不小,万一伤口崩开了就麻烦了,可是一查之下却果然是伤口裂开了,大夫慌忙的又取了金疮药替他重新打理。

展欢雪和江海一路走了出去,在大门的时候江海就暂且挥退了左右。

“舅舅,王爷他怎么会这样?不会有事吧?”展欢雪焦躁不安道。

“王爷这是魔障了,一心居然还惦记着那个贱人,今天居然找到凤鸣宫里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居然就这样了。”江海道,说着就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忧虑,“皇上这才大婚,万一要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我更怕是……”

话到后面他便有些难以启齿的打住了。

“什么?”展欢雪如今更是一听到和展欢颜有关的讯息就浑身血液奔涌,用力搅着手里帕子,咬牙切齿,“那个贱人,居然阴魂不散吗?”

“太后娘娘的话殿下都听不进去了,就怕是他这样迟早会出事。”江海叹息道。

展欢雪心中忧虑,就急切的扯了他的袖子,“舅舅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万也不能王爷栽在那那人的手上,她明显就是居心不良!”

“能有什么办法?是王爷他自己钻了死胡同了。”江海道,也是一筹莫展,说着忽而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

展欢雪敏锐的察觉道,连忙道:“舅舅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现在我能仰仗的也唯有你了!”

“其实一劳永逸的法子倒是有一个的。”江海慢慢说道,神情语气之前却似是十分犹豫。

“舅舅你说!”展欢雪的眼睛顿时一亮,满是期盼的看着他。

江海又四下里看了眼,似是十分小心的模样,确定没人能够窥测到,这才语重心长道:“雪丫头,这会儿我也跟你透个底,太后娘娘虽然素来都有决断,可是唯独站在王爷的事情上妇人之仁,王爷现在又是个听不见去劝的,她们母子要这么僵持下去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可你是知道的,因为你母亲和你的婚事,咱们可都是和那个贱人结了死仇了。这几天她新近入宫,咱们还有机会,万一拖下去,让她得了圣心了,怕是会叫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的!”

一个皇后之名,要捏死他们这样的人,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展欢雪的脸色白了白,神情之间满是懊恼,“那要怎么办?现在她都已经是皇后了!”

“谁说不是呢!”江海也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状似无意道:“说起来也是咱们的运气不好,你母亲那性子也是个好冲动的,当时要不是她一时失手坏的事,那皇后之位本就该是你的,又怎么轮的上那个贱人!”

当年的展欢雪是一门心思的迷恋北宫驰,所以皇后之位对她而言吸引力只是平平,和是今非昔比,在梁王府受了这样的冷遇之后又眼见着展欢颜一飞冲天,就是江海不提,她心里也在为了此事犯酸。

当初要不是江氏害的她小产并且再怀不住孩子,她应当是可以顺利进宫的,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这般地步?

“算了,这都是命!”江海瞧着她眼中愤怒幻化的神色,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只就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还我回去想办法让太后劝一劝王爷吧,让他收收心,对你也是件好事。”

展欢雪抿抿唇,没说什么,目送了江海攀上马车离开,可是心里却十分清楚……

北宫驰如果是那么容易就方便展欢颜的又如何会纠缠到了今天?

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是难以放下,如果想要他彻底忘了那个贱人,眼下……

似乎也唯有一条路可走了。

展欢雪的目光幽暗的闪了闪,转身进了院子。

而宫里展欢颜回了寝殿,刚要上床小憩,外面却有宫人进来禀报道:“娘娘,德妃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不知娘娘可要召见?”

单语乔?

她们这也算是同个屋檐下了!

展欢颜无奈的勾了下唇角,刚刚躺下就又再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蓝湄过来扶她,不悦道:“娘娘若是不想见就歇着好了,奴婢去将她打发了。”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哪怕是皇妃也都一样,而且就算单语乔背后有单太后撑腰也越不过这一点。

展欢颜只要不乐意了,随时都可以将她拒之门外的。

“算了,拒了她第一次,还会有下一次。”展欢颜道,穿了歇息下地,两个丫头刻意不紧不慢的伺候了她重新更衣梳妆,等到展欢颜出去的时候单语乔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到展欢颜出来,单语乔忙是起身见礼。

展欢颜笑笑,走过去在首位上坐了才轻声道:“坐吧!”

那些妻妾和谐姐妹和乐的场面话,她在单语乔面前是逢场作戏都懒得做,且不说有单太后的那重关系在那里横着,她们根本就不能和平共处,也是莫名的……

这个女人存在的本身就让她心里极不舒服。

只是敢于内里真实的原因……

她直觉的拒绝让自己去深究。

“看着娘娘的气色倒好,在这宫里住当是还习惯吧?”单语乔问道,语气关切,不动声色间倒是摆出了一副东道主一样的架势。

展欢颜笑了笑,面上却是一团和气道:“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本宫向来随遇而安,就不劳德妃挂心了!”

“是,那么娘娘心宽!”单语乔道,面上也是一直维持着完美的笑容,说着就一招手,示意身后的宫女把捧着的托盘呈上来。

然后她就起身亲自走上前去,将上面的红布掀开,露出里面一对儿成色极佳,一看就是上上之品的玉如意。

“这对儿如意是为了大婚的意头母后赐下的,说是之前东陵国进贡的上品经过得道高僧开光的,很有灵气。”单语乔道,说着就莫名羞红了脸,垂下眼睛,声音也弱了几分道:“这几天臣妾的身子不适,娘娘服侍皇上也是辛苦的很,据说这对儿如意求子保平安都是极为灵验的,臣妾便借花献佛,转增娘娘,希望娘娘能早日替皇上诞下皇嗣,也可了了母后的一桩心事了。”

这算什么?显摆她手里的宝贝儿兼冷嘲热讽当面示威的?

墨雪和蓝湄两个顿时就都沉下脸来……

还好外界那些传言展欢颜不能生育的传言不真,否则展欢颜若是个脸皮稍微薄些的,都一定会忍不住的当场发作。

不管是羞辱了单语乔还是砸了她这对儿宝贝,都能给她提供一个借题发挥的借口。

单语乔似是料定了展欢颜受不了这刺激一样,神情之间不觉的就带了几分明显的挑衅意味。

“收起来吧!”可是最后展欢颜也不过是四两拨千斤的淡淡一笑。

单语乔敢送,她就敢收,不要白不要么!

单语乔面上表情一僵,突然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御书房里,江海去梁王府和单语乔拜访展欢颜的消息是几乎同时送到的。

彼时北宫烈正在案后批阅奏章,沉默听完探子禀报,就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个不大的锦盒,头也没抬的扔到了简方怀里,“给皇后送去吧,朕不得空,明日回门需要的东西让她自己酌情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