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知道我是一个被遗弃的人。被我的生身父母遗弃,被收养的人遗弃,被这个世界遗弃,可是,我却从来不会遗弃我自己。我知道,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但是,我却不能遗弃我自己;别人可以不爱我,但是,我不能不爱我自己。我恨!我恨我的父亲母亲,我恨那个跟我同一娘胎生出来的,却跟我的生活有天壤之别的弟弟,我恨透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当我知道我的身世开始,我就从灵魂深处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恨,凭什么就要让我有这样一个命运?我做错了什么?我发誓,我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所有。
我原本的名字叫狗杂子,或许,原本我就没有名字,那只不过是被人践踏的字眼。我没有名字,我连拥有一个像样的姓名的权利都没有。养父是一个很粗暴的人,我从有记忆开始,我身上的伤痕就不曾停过。从小到大,到养父死前,我身上都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但是,于我,所有的痛都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但是,我从来就不会认命。那个男人在我身上留下的,我会加倍地讨回来。
在我十五岁那年,那个男人终于死在我的刀下,看着他身上流下来的鲜血,我感觉到我的体内燃烧着一种叫做兴奋的东西。原来,我的内心是那么地喜欢人的鲜血,那样鲜艳的颜色,确实很诱人。那个男人,养了我十五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不杀了我,如果当年他把我杀了,那么他就不会死在我的手上。只是,已经不存在如果,他没有杀了我,那么,就由我来解决他。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继续将生命进行。而我的生存,是必须的。
其实从小我就知道了我的身世,是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的意念才让我坚强地生存了下来。我是宁王的儿子,是宁王的长子,可是,我却在我出生第二天就被养我的那个男人偷了出来。在侍卫打斗的时候,他伤了一条腿。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我出来,难道只是为了在生活中对我施加暴行虐待?我想过要逃,但是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后来,我知道,我想要逃出他的掌控,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忍。什么我都可以忍。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那些肉体上的疼痛,我又岂能忍不住?
我没有选择再逃,而是一直忍,我相信我总会有机会下手的。那个人虽然伤了腿,但是,他还有一身的功夫,我打是打不过的,所以,我总是在他练功的时候,偷偷地在一旁学习,久而久之,他身上的功夫,我都学会了,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弱点。然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死在了我的身上。而我,也终于彻底摆脱了他的掌控。
十五岁,我扬起了我的嘴角,宁王府,是我唯一的目标。该是我的,我会一件一件地要回来,谁也无法剥夺。只是,我知道要是我贸然地回去,王府的人定然是不会相信我的,所以,我不能用认亲这一招。我身上,确实是没有什么特征。没有万全之策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在那个养我的男人身边多年,我已经学会了暗中存蓄力量,然后一发制人,不会让别人再有反击的机会。所以,我不会让我自己去冒险。
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暴露。而就在此时,我遇上了一些黑道上的朋友。说是朋友,其实,也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世间,除了自己,我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就不会有所谓的朋友。那是一群山贼,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打劫,打得不可开交,我顺手帮了他们一把,然后打赢了,就称兄道弟起来了。为首的叫刘一虎,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愣汉。看着这一群亡命之徒,我心中有了计较。我应该组织起自己的势力,不管我以后能不能夺回王府欠我的东西,我也要有一方势力去毁了王府。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毁了它!
我成功地加入了那一团伙,因为我身手还不错,又是一表人才,计谋也挺多,很快又坐上了军师一职,带领着那些人成功地打劫了很多富豪大官。在山寨里,有了自己的势力,而且备受尊敬。
而后,又认识了一些专门在江海潮湖之上打劫作乱的人,俗称“水匪”。那些是一些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人,跟他们打交道的手段很简单,给他们看得见的利益,他们就把你当做亲兄弟。所以,我的势力又扩展到了水上。在山寨的日子我就打劫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有钱,自然得到兄弟们的爱戴。但是,我也仅是军师,我知道我最终的目标,我不能让自己太暴露了。
只是,我却一直没有找到能夺回王府的机会,所以,一晃,就是十年的时间。这十年,我在水陆黑道上的地位已经很稳固,该准备的,也已经准备了。老宁王已经过世,现在继位的是我那个同胞的弟弟朱宸濠,而且,我有一个很有利的王牌,就是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心中早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王府的形势我早已经暗中做了很多的观察,取而代之,李代桃僵是我唯一能完胜的计策。王府的一切,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要转变自己的身份,我不要再是黑道上有名的智者戈林沐,也不是那个宁王府早已经失踪二十几年的朱宸裕,而是,现在的宁王……朱宸濠!
宁王府的王位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我还以为整个王府的人都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出现在朱宸濠的面前的时候,他是那么兴奋,他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更何况,我们一模一样的脸,也已经验证了我们是亲兄弟的事实。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我的剑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依旧面带着笑容,那种终于可以瞑目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我觉得其实我自己也是有人期待的,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可是,我却知道,我讨厌那样的笑容。不管是不是对我有挂念或者期待,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这个世界,我也只需要我自己,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逼他交出他的所有。
朱宸濠没有对我做出任何的抗拒,这让我有很大的挫败感。他的顺从让我对他倍加厌恶。他知不知道我在抢他的东西,他知不知道我是一个强盗一个土匪?我恨,我恨他的不反抗,他怎么可以不反抗?同情我吗?还是说那什么所谓的亲情?都见鬼去吧。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心中很是气愤,我的剑就这样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是,他除了那温和的笑,其他的都不给我,那眼神,没有任何的恐惧和波澜,那么的平静,平静得让我感到无比的烦躁。
“我应该说一些什么呢?”朱宸濠浅浅地笑,“我一直在等你的出现。如今,你终于出现了,我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朱宸濠就那么任由我摆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我心中的狂躁愈演愈烈。
我真的恨不得一剑就解决了他,我恨透了这样的嘴脸。“你这是对我的怜悯吗?”
“我何来的怜悯,你想得到的那些,本来就是你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帮你守着,现在你回来了,自然是要归还给你。这样算是怜悯吗?”朱宸濠的眼睛突然有些放空,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因为他是弟弟我是哥哥?不懂,我是真的不懂。我们是从一个娘胎里面出来的,可是,我发现他竟然懂得我要什么,但是,我却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我要你求我,我要你反抗!”我的剑划破了他的肌肤,我恨,真的恨!为什么我筹谋了那么久,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去追求的东西,他却如草芥般丢去,不屑一顾?不公平,不公平!
朱宸濠只是看着我,也不理会他已经流出来的血液,跟我身上流着的一样的血液。我恨他,可是,我竟然下不了手去杀他。我不承认他是我弟弟,我不承认我们有血缘关系。可是,我竟然真的无法狠狠地挥动手中的长剑。他凭什么可以这样安静?他凭什么可以这样无所留恋?
“好!那些本来就是我的,现在,我就全都收回来!”我狂暴地把他推进了密室,我杀不了他,我也不允许他再见到阳光。我要关他一辈子,我就不信他一辈子都能那么安静,我就不信他能一直不求饶。
我转身离去,重重的大门在身后一声巨响后关上了。我抬头看向了天空。从今以后,我就是朱宸濠,宁王朱宸濠!以前的朱宸濠已经死了,现在整个王府都是我的了。这个王府,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我只是在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在王府早已经潜伏了很久,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王府里了,可是,我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或许,在朱宸濠没有低头表现出他的在意之前,我都没有什么成就感吧。他,我决定一直恨着,我要夺他所有的东西,让他也恨我。我不要他那么大方,我要他恨我,恨我一辈子!
我闯进了朱宸濠最宠爱的妃子的房间,娄清语是朱宸濠最宠爱的妃子,也……也是我即将最宠爱的妃子,朱宸濠最在意的,莫过于她了。朱宸濠在意的,都是我的。
“濠,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冲撞?”娄清语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很是不解我破门而入的举动。她自然不会了解,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她口中的“濠”,我是朱宸裕,我不是朱宸濠!我一把把她搂进我的怀里,用力地吸着她身上的气味。朱宸濠的女人,都是我的,我要她成为我的女人,只属于我的女人。
我把她的娇躯抱在怀里,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温柔,其实,我是多么想温柔地对待她,可是,一跟她接触,我真的就着了魔。“我现在就是宁王朱宸濠,以后,你依旧是王妃,我朱宸濠的王妃。”我对她说。我向她宣告,她现在以后都会是我的人。
“你把濠怎么样了?”一提到朱宸濠,她的眼中就多了一层色彩,那是一种紧张。
“你什么都听我的,我就能保证他能好好的,如果你反抗我,就别怪我对他怎么样!哼!”
我穿戴好自己的衣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娄清语的房间。
五年,转眼就是五年的时间,人生,会有几个五年呢?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成长,十年的时间准备,如今,又是五年。五年,朱宸濠一直安静地待在地牢里,五年,娄清语一直不温不火地待在我的身边。我似乎春风得意,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不服,真的不服。
我当了宁王之后,又跟道上的兄弟联系上了,利用原先打下的基础,很快地敛下了大量的钱财,暗中养起了自己的军队。是的,区区一个王爷,已经不能满足我的权欲,我要的是整个天下。
可是,当我要把我伟大的志愿告诉朱宸濠的时候,朱宸濠却不见了。他从密室里逃了出来,开始有反抗了吗?我的血液不由得兴奋起来。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安静地让我关一辈子,他迟早是要反抗的,我等着他。
只是,事情,似乎超出了我的意料。密探来报,说小皇帝在丰城,呵呵,来到了我的地界范围,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能不去欢迎欢迎。于是我带着人马赶去了丰城。只是,不想却遇到了她,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水影月。
我跟刘侍郎的公子有些交情,要得到这个天下,不仅要有军队,还要有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刘家公子是一个可以被我利用的人。有时候,我自然也需要给他做一些什么,一如,我刚到丰城,就见他灰头土脸地领着一个迎亲队伍走在大街上,他也看见了我。
原来他是去抢亲,结果碰上了一个大人物,一个自称能摘掉刘侍郎脑袋的大人物。我以为是小皇帝,但是刘连凯却说是一个女人。女人,这不由得引起了我的兴趣,或许是小皇帝的什么人,如果能……我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所以我让他领着我前去见那个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那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