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戎的讲述很单薄甚至有点混乱,他一度沉浸在了自己与齐云翡玉的故事里。齐云裳虽有些不忍心打断他,可她想要知道的重点并不是这些。
好不容易整理出个大概,齐云裳也总算弄明白了,原来齐云翡玉竟是齐云轩宇的女儿,她嫁给西门戎竟是因为这样不得已的原因。作为女人,不能选择自己喜爱的人共度一生却要远嫁异国他乡,内心的痛苦定是不言自明的吧。
不过即便是只身在吃人的皇宫生活,作为一个集美貌聪慧权力地位于一身的皇后娘娘,又即将为人母,她怎么可能自己放火把自己和孩子一并给烧了,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吧。
“若不是……你以为哀家愿意让你个贱人之后入族谱吗?果然是母女,一样的碍人眼!”这话可是太后荣聘婷当初在自己面前说过的,作为一国太后,竟如此辱骂自己的儿媳,可见齐云翡玉该是多么让太后看不顺眼啊,齐云翡玉的死和太后荣聘婷说不定脱不了干系,即便她不是元凶,只怕帮凶一角也有她一份。
看来要想知道真相,自己只能另想办法从太后那边下手,或许能还原整个事件并理清这陆阳国各方的势力。
“皇上,既然你如此深爱我娘亲,定会知道她绝不是个不惜命的人,为何后来没有追查失火原因?这大火来的却是蹊跷了些。”齐云裳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面前的男人,既能坐上龙位,多少总有些本事和手段,怎么可能会完全不怀疑呢。
“怎么没有查?”西门戎喃喃道,“朕看着面目全非的翡玉,真是快要疯了,那么美丽的人儿,到死却如此惨不忍睹,还带着咱们的孩儿一起……都是朕不好,都是朕的错啊~啊啊——”
西门戎再次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焦黑的尸身,凄惨的死相,让人不忍直视,那历历在目的场景让人刻骨铭心,心痛不已:
“朕想了又想,虽说翡玉向来不怎么喜欢朕,可她还不至于用死来躲避朕,太后告诉朕,翡玉是因为不喜欢替朕生孩子才会自寻了短见,可朕不相信!朕派了最得力的暗卫,派了宗人府彻查此事,可是整整一年啊,他们都没法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翡玉是自杀而亡~”
连暗卫和宗人府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么这事确实是齐云翡玉自己放的火,要么就是这起阴谋的幕后黑手做的非常干净利落漂亮,导致所有证据都显现不出来事实的真相。
“皇上觉得此事和太后脱得了关系吗?”齐云裳看了看周围,确定除了卫公公以外并无其他人,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开口道。
毕竟太后是西门戎的母后,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相处总还是多少相互了解的,与其自己费尽心力去调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如直接开口问来的快速。西门戎对齐云翡玉的感情齐云裳看在眼里,他也不相信自己的妻子竟会纵火自焚,这一局,值得赌一把。
“太后~”西门戎听齐云裳如此直接的疑惑,微微怔楞之后便是心底一寒,说起来这么多年,他当真是活得窝囊啊,“朕怀疑过,可查了这么多年,手里却无丝毫证据指向太后,裳儿可能不知道,太后一族在我朝中势力不容小觑,若朕轻举妄动,只怕……”
齐云裳沉默了,看来太后荣氏一族在陆阳国的势力只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连当今皇帝都要对她忌惮三分,难怪她当时对自己这般气势逼人。
确实,太后荣聘婷一族在陆阳国内势力庞杂,荣聘婷是先皇西门乐的贵妃,荣聘婷的父亲为当朝宰相,其下门生无数,荣聘婷的哥哥被任命为水师侍郎,身居要位,手握部分兵权,荣氏家族其余人等都多多少少在朝堂上有所担当。
西门乐担心外戚势大影响朝堂安危,为打压牵制荣氏,曾一度将荣氏一族手中大权变相收回不少,但想要彻底清除他们的势力,也非短时间能成功之事,另外荣聘婷的侄女荣嫣嫣为太子西门戎的侧妃,为使西门戎能顺利登上大位,西门乐考虑再三决定利用夏氏一系牵制荣氏。
后来西门乐驾崩,在三子夺权的权力争夺战中,荣氏一族站在太子西门戎一边才让他不致失了帝位。尽管西门戎对荣氏一族再三提防,奈何刚登上大宝之位,手中势力单薄,若不仰仗荣氏一族,只怕当时朝堂不稳,人心浮躁,于江山社稷不利。
如此过了一年,当时的皇后娘娘齐云翡玉帮西门戎积极出谋划策,用尽手段铲除异己,收服人心,慢慢形成了西门戎自己的权力派系,而荣氏在西门戎明里暗里的打击下,实力竟大不如前。
或许齐云翡玉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荣氏一族的利益,才会召来杀身之祸。齐云翡玉在陆阳国除了西门戎可以依靠之外,确实是形单影只,她远离自己的故土,只身在这个满地陷阱,到处吃人的陆阳国皇宫步步为营,奈何百密尚有一疏之时,她在明,敌在暗,她的死亡也是必然的。
“那皇上的意思……”齐云裳试探地问。
“朕因翡玉惨死一事颓废一年有余,朝政由宰相和尚书共同代理,太后一族趁势重掌朝中重要职位,朕那时候成日酗酒度日,身子也是日渐羸弱,没有翡玉的陪伴,朕这个皇帝做与不做又有何区别!”
西门戎其实是痛恨太后又痛恨自己的,即便他心里清楚齐云翡玉的死和太后一族脱不了干系,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如此自暴自弃的状态让他根本无心政事,这也给了太后一族重新崛起的机会。
半年后太后做主将皇贵妃荣嫣嫣扶正,成为取代齐云翡玉的第二任皇后,朝堂之上,荣氏子弟都纷纷被安排进了重要职位,西门戎和齐云翡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兴势力被逐渐边缘化了。
西门戎即便心里一清二楚这样下去的结果会是怎么样,但他那时已经没这个实力和能力跟太后争了,于是索性便当起了不闻不问的听话皇帝。太后见西门戎对自己处处忍让,很多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她便安心地做起了高贵稳重,一手遮天的皇太后,陆阳国“国主性软,太后掌权”的现状也就这么被保持了下来。
西门戎应该是爱惨了齐云翡玉,他对她的死亡有不敢置信,有怀疑不定,有愧疚在心,却无法为她查明死因,为她报仇,所以他才会自暴自弃,对帝位心生厌恶,任由太后一族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吧。
“娘亲的事情,云裳自会查个一清二楚。这次来,主要还是请皇上收回成命,云裳不想做陆阳国的长公主,想来西门玥是个合适的人选。”齐云裳弄清了有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她重新回到初衷。
既然自己没有夺人之好的野心,那便成全了其他人的心思又有何不可?
“裳儿,父皇亏欠你太多了……”西门戎看着面前目光坚定过的女子,带着由衷的歉意。
齐云裳不得不为自己的长远计,她缓缓开口:“云裳心意已决,皇上说再多做再多又有何用?您这般作为,是将云裳至于危险境地,就在刚刚,西门玥便找上门来,想必等消息传到太后那边,云裳少不得又要去喝一次茶。皇上能救云裳一次,可救不了太多次。”
“这……”西门戎一听,顿时发热的脑子清醒了过来,确实,若让太后知道此事,定又会惹出不少麻烦事来,而这次,自己真的有能力保住自己和翡玉的孩子吗?
昨日既已答应太后愿意帮助陆阳国退敌,自然得先把这事情办好了,顺便听听她对于齐云翡玉的死到底怎么说:“我看西门玥倒是对长公主名分颇有意思,不如皇上还是给了她吧,云裳自有去处。”
“玥儿她可有为难你?”西门戎一脸紧张地看着齐云裳,深怕她受了委屈。
齐云裳淡淡道:“委屈倒谈不上,云裳只是觉得烦罢了,这些身外之物,本也不是我的。云裳本就不是陆阳国的人,不想因此卷入其中身受牵连。”
“裳儿是父皇的孩子,怎不是陆阳国的人……父皇知你与你母后一般不喜这些,可圣旨已下,朕不能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啊。”
西门戎可怜兮兮地看着齐云裳,他深知自己无法说服齐云裳接受这个长公主的名分,因此才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用先斩后奏的方法逼她就范。
“昨日,太后告诉云裳,沧海国国主宇文少吉率兵来犯,这是为何?”齐云裳并没有点破西门戎的用意,反而转开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她竟打的如此算盘!”西门戎怒目一撑,竟有股子威仪迸发出来,齐云裳暗道,这皇帝也是有三分气势的,还是第一次看这个自称是自己父皇的男人有了一种真正的男人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