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海誓(三)(1/1)

冰绡自幼生长在长江边,深谙水性,我耐不住她的纠缠,只有乞求致深带她同往。

冰绡欢喜的为我备下披风衣物,扶我上了车。一路上颠簸不定,兜兜转转一阵子,我们到了一处宅院。狗儿叩门,走出一位老嬷嬷,操着一口浓重的闽南音告诉我们,郑大人一早就奔去海边了。

“这个郑蛮子,果然一日离不开大海!”致深感叹一句,吩咐狗儿驾车直奔海边。

冰绡不无怅憾,对我嘀咕道:“小姐,若是寻不到那个郑大人,岂不是就无法出海打渔看日落了?”

她的话音一落,我也隐隐失望,却不想致深为难。只是帘外致深的声音响起:“便是今儿寻不到郑蛮子,我也要带你出海。”

冰绡一听,兴奋得拼命摇着我的手,低声道:“太好了,太好了!姑爷果然是心疼小姐的。”我捏捏她日渐清瘦的小脸,一扫往日的惊愁般又回到昔日活泼的模样,就逗她说:“怕是你嘴馋那大螃蟹吧?”

冰绡贴在我身边问:“小姐,那大海是什么样儿呀?”

我也描述不清,便拍拍她的小手,不等张口,马车已停,轿帘掀起,眼前豁然开朗。

细沙如金粉般灼目的海滩,一望无垠。冰绡愕然片刻,忽然惊叫失声:“小姐,你看,大海!”

一艘艘渔船搁浅在海滩,晒渔网的船娘们在扯起在沙滩的一张张渔网前,手拿梭子忙碌不停。

“这么早,就收网回航了?”致深不解地问一位渔婆。那渔婆看我们一眼,问一句:“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没听说今日官府贴告示禁止出海,海湾游来了鲨鱼伤人,官府追捕都未能捉到。”

冰绡同我对视一眼,再望向那片茫茫大海,看着那行将西陲的红日,满是怅憾,才体味什么叫望洋兴叹。

“船家,我多付些钱,可不可以带我们出海去转一圈,就看看落日,洒上一网?”致深试探的问,我都为之一惊,他平日行事深沉谨慎,绝非义气用事之人。今日,他怕是不忍见我失望。

“咦?你这小哥儿,生的文文静静体体面面的,怎么这么大的胆?多少钱能有命值钱,那海里有鲨鱼,去不得。”渔婆劝阻道,旁边闻讯的渔家娘子七嘴八舌的劝我们,不要冒险。

“越是美景,都是在那冒险的地方看到。”致深坚持着,拉住我的手就向海边奔去。蔚蓝的大海,波光粼粼在金色夕阳的光影里,更显壮观。

我正在失望间,忽听狗儿一声惊叫:“看!渔船!”

我们寻声望去,果然,前面不远处,碧波万顷的海面,一艘白帆渔船渐渐驶来。

致深吩咐我一声:“候着,不许动。”话音未落,拔腿便迎着那艘渔船冲去。难不成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日一定要践言承诺,带我们出海?

冰绡贴在我耳边低声问:“小姐,你怕鲨鱼吗?”

我望着她,眸光里生出几分恐惧,点点头。

冰绡调皮般莞尔一笑道:“冰绡不怕!”边说,边笑着把弄辫梢,透出几分得意。

我笑她道:“那就让鲨鱼捉了你去海里,给他做娘子。”

“哎呀,小姐!”冰绡同我嬉闹着,便听狗儿让,“八奶奶,爷向你招手呢。”

我这才望去那方向,果然,致深已立在船上,对我们挥手。

“啊,有船了!”冰绡惊喜的叫嚷,反不顾了我,自己向那渔船冲去,这丫头,跑出来便似脱了笼子的鸟儿。

只是,渐渐靠近那船时,我忽然一惊。那船上站在致深身边的,可不正是郑兴国郑管带?他一身便装,渔夫的短衫麻裤,额头束了一条麻绳扎的抹额,挽起袖子,露出麦色的肌肉健实的臂。

他笑了对我说:“出海看落日固然是美景,只是海湾有鲨鱼出没,嫂夫人可是怕?”

不等我搭话,致深却一把揽住我的腰得意道:“有我在,她什么都不用怕。”

“呵,这才是夫唱妇随了,走吧!”郑兴国爽朗道,竟然如此轻易的成行,仿佛一浪才打了我的一颗心沉去海底,又被一浪托出了海面。

冰绡不顾一切地就跑去船头帮渔夫摇橹,口中道:“我是扬子江边的渔家妹子,我来摇橹。”

“冰绡!”我嗔怪道,致深却也无奈,只得吩咐狗儿说,“你便留在岸上看车马吧。”

“爷,这,狗儿也要去……”

只是,这船上坐不下许多人,只得甩了狗儿在岸上。

渔夫摇橹扬帆,船就飘摇地向日落处漫溯。海水蔚蓝,碧波浩渺,水天接连一处,凝重瑰丽似望不到尽头。天边万里无云,白色的海鸥在海浪翻卷的海面上掠过,如惊鸿点水,更为这落日熔金的美景增添了几分生趣。

伴着船家粗亮的嗓门唱起的渔歌,郑大人同致深共饮酒囊中的烈酒,两囊一碰,便各自饮下。相逢意气为君饮,醇厚的酒味弥漫在海风中,有着一股粗犷的美。郑兴国借了几分酒意,也同那渔夫呼喝地对唱。歌声粗犷,歌词呢喃,听来像是渔家儿女的情歌。飘散在猎猎风中,吹落野性的浪漫。

海水向夕阳最深处漫溯,暮色交杂中,天边的金色同水面耀眼的粼波连绵起伏,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澜儿,你看!”致深一手搂紧我的腰,一手指前方。

海岸线上一串鸟儿在飞舞,不,不该,那大鸟如何会扎进海里,有从海浪里飞跃而起?是鱼吗?跳龙门的鲤鱼?只听说过鲤鱼才如此飞跃出海面。

“看!那是海豚子跳水,这海边的奇景。”致深指着远方那跳跃的鱼儿对我讲述,原来是海豚子,非鱼非鸟儿。我满眼新奇地望去,目不转睛,一群海豚从海面纵身跳起,又沿着弧线落下,一只接一只,如拱桥一般,又像训练有素出操的士兵,整齐有序跃出海面。

在金色飘蓝的落日天幕下飞起,又扎入那万顷金波中。形成一道奇景,蔚为壮观。

“真是奇景!”我赞叹着,渔夫笑呵呵地说:“姑娘好运气,这海豚子跳水,一个月里能见到两三次就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