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的梁隽等人也站了起来,看着进来的两人。

梁隽已经被封为永安王,封地在遥远的金州,离京近千里,是他自己要求的。

本来梁旭要他留在京城,府址都选好了。

可是,他说他久居京城,想去其他地方看一看,金州四季如春,很是适合住人,他就去那里好了。

梁旭见他坚决,就准了,又破例让他带了郑容一起去。

郑容现在已经半疯半傻。

她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糊涂时只是认得梁隽。

她站在梁隽身后,看着郑卓信与苏暖,一笑,起身,歪着头看了苏暖一眼,忽然就拍着手笑了起来:“好一个标致的小姐,这是哪家的?”

她指着苏暖笑道。

众人一愣,见她脸上露出笑容来,果然不认得。

苏暖看着这样的郑容,忽然不知什么滋味。

听说郑容初始还好,还不至于这样不认人......自梁志死后,她就整个人都糊涂了,满宫里跑着叫:志哥哥!志哥哥!

幸好众人都当她是得了失心疯了。

可是她这样叫着终归不妥。这也许是梁隽要带她离宫的原因吧。

三日后,梁隽一行人启程,梁旭亲送到东直门。

郑家众人一直送到城门外,看着远去的车驾,都是惆怅不已,特别是金氏,已是擦湿了几条巾帕,然纵有万般不舍,千般难过,也只能化成一声叹息,叮嘱梁隽:千万照顾好你母亲……

.......

.......

苏暖在马车里不时掀开车帘子往外张望,终于,听到脚步声,忙下车。

贺司珍眯着眼出现在宫门。

她胳膊上挽着一个蓝布小包袱,身后木青端着一个小箱子。

“师傅!”

苏暖快步上前,伸手挽住贺司珍的手臂。

两人相视而笑。

苏暖搀扶了贺司珍上马车,贺司珍撩起裙子又顿住,她扶着苏暖的手,回头。

身后是紧闭的宫门以及高高的宫墙,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呢喃了一声,就上了车。

声音很轻,但是苏暖却是听明白了,她没有作声,师傅此时的心情就如自己当初的心情吧?

“出来了!”

这句话是多么不容易!

当初的自己为了这句话,殚精竭虑,费尽心思.......

“师傅,走吧!”

两人钻进了马车里,放下了车帘,木青驾车,缓缓地离开了。

贺司珍靠在垫了软垫的车壁上,一时没有作声。

快四十年了,在这宫里呆了半辈子,本以为,要在这里终老,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出了这宫墙。

都是得益于苏暖。

她看了眼一旁依偎在自己胳膊上的苏暖,见她笑眯眯地靠着,很是满足。

这孩子!为了自己,定是费尽了心思吧?

贺司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苏暖动了一下,说:“快到了呢!”

车子在昌平街停下,吴妈妈早在门口候着,见了贺司珍笑吟吟地:“姑姑来了!快这边请!”

木青搀着贺司珍到了西厢,一眼瞧见小郑氏正指挥雯月往桌上摆茶具。

回头,见两人走来,忙笑着转过身子来。

“娘,这是......”

苏暖张口正要介绍,早被小郑氏一把接过贺司珍的包袱,又拉了手说:“这就是贺家姐姐吧?快快请进。木青,快给你姑姑泡茶。”

木青忙答应了一声,往里边跑。

她脚步轻快,小姐叫她认了贺司珍为姑姑,她乐意。

她从小就没有父母长辈,只有哥哥,看别人都有长辈疼,她早就羡慕不巳。

现下,白送她一个姑姑,她那里有不乐意的?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她不惯带这些东西,嫌累赘,可是,这是贺司珍给她的见面礼。

她很是开心,她木青也有姑姑了。

小郑氏拉贺司珍坐下,见她举止大方,眉目平和,隐隐可见年轻时的姿容,只是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瞧着却是并不骇人。

心下一动,升级起几分怜悯:这是一个受了磨难的女子。

她拉了贺司珍的手,恳切地:“以后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咱们有个伴。我呢,正发愁找不到人说话。你不知道,这冬姐儿她们整日里忙得不着家,都见不到人的。我这闲下来就闷得发慌,你来了,可好。只要你不嫌弃我聒噪。”

贺司珍一直注意听她说话,心下知道这就是小郑氏了。

她早就听苏暖说过她的养母,看得出,这个妇人是个心善的,自然也就笑着说话,语气柔和,两人倒是很快就说到一块儿去了。

苏暖一直在旁假意指挥木青收拾,眼睛一直瞄着两人。

这两人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虽然之前做了许多功课,但是,还是怕她们两个合不来。

此番见了,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贺司珍本就是司珍房里的司珍,统管整个司珍房,论待人接物,心思最是玲珑不过。

小郑氏又是个省事的,别人对她好上一分,她就很不得还上五分的人,看来,此两人应该相安无事。

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扬声:“木青,叫吴妈妈开饭,都饿了呢。”

晚上,苏暖叫木青拿了那银票给小郑氏,说是她姑姑给的,算是以后寄住在这里的养老费。

小郑氏哪里肯收,拉了苏暖说:“咱可不能收,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还缺这一口饭不成?”

苏暖也就趁机说了一句话;说贺司珍在宫里之前可是司宝司的大司珍,像这样的,哪里肯放出来?这还是花了不少人情,才落到她们家。这可是白捡的一个便宜师傅。

小郑氏就更加乐意了,她再三叮嘱苏暖要好好招待贺司珍,可不能劳累了人家:“我瞧着,也就五十不到一点,看着也受累了大半辈子,让她也松快松快。”

苏暖自此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她也开始当着大家的面叫起了“师傅!”

贺司珍自此就住了下来,就住在西厢房。

整日里也就同小郑氏说说话,有时,苏暖回来,也同她说说铺子里的事情。

小郑氏听她们说话,也在一旁笑眯眯地听着,听了一会,就去厨房做点心。

苏暖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满足极了。

师傅在身边,娘又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