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郑氏去了周家,门房领了她进去,周霓裳出来见了她。
看着这个一身华衣,矜持笑着的周家大小姐,小郑氏不由想起周霓虹。
周霓虹同她姐姐一样,衣饰亮丽,笑微微。
周霓裳很是热情,亲自提了茶壶给她沏茶。
小郑氏有些吃惊。
她是第一次见周霓裳。
她看了看,并未见到安庆,知道这是没有来,就略显不安地把这件事情说了,末了,看着周霓裳说:“想了半日,觉得还是要告知公主一声.....却是叨扰了大小姐。”
周霓裳忙截断她的话:“快别如此说,原是应该的。您放心,这事我们知道了,是一定要做好的。该有的,咱们一样不少,必得把妹妹这次的及笈礼给办好了,这可是大事。”
小郑氏看周霓裳一口应承了下来,倒也是松了一口气。周霓裳能这样说,显见是早有准备的。
她开心地告辞出来,周霓裳送出了二门外。
她一回头:“爹!”
身后周凌天背着手,一身白棉袍子,一尘不染,儒雅俊秀。如今,他是空闲了不少。
他眯起眼睛看着小郑氏的背影:“她来做什么?”
周霓裳就说了苏暖的事情,一边觑着他的脸色,一边说:“怎么也该表示一下。毕竟是......”
周凌天一时不吭声,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会,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周霓裳吁了一口气,往安庆屋子里跑去。
安庆正端坐在榻上,歪着头看侍女在打络子,侍女的手上下翻飞,正往一块鱼形玉佩上穿着五彩丝线。
安庆忽然抬头,看向门口。
见到周霓裳进来,身子一动,就要起来。
周霓裳快走几步,在母亲的身边坐下。
侍女躬身退下。
“娘,囡囡要及芨了。我们要准备些东西。”
安庆一听,开心地挥着手,对周霓裳说:“我要去的。”
周霓裳看这母亲:“是,可是那日人有点多,我照顾不过来您,您可得跟着紧我。莫说话。”
安庆直点头,不住口地问几时去。
周霓裳看着迫不及待,像个孩子般的母亲,有些担心,怕她到时会闹出不妥来。
她自己及芨的时候,母亲就抱住自己不放,簪子也插反了。
后来,霓虹几芨,就由自己这个长姐代替母亲给她插簪子。
此番,苏暖的几芨礼,按理,小郑氏应该是要插簪子的,就怕到时安庆也跑上去,可怎么收场?
可是不叫安庆去,又怎么忍心?
安庆笑眯眯,大大的眼睛忽闪着,就像个孩子,咕哝着:“囡囡那么小,就这么大。”
她伸出一个拳头,晃了一晃。
“现在,这么高了。”
她努力伸出手在自己头上比了一下,又在周霓裳头上也比了一下。
“有七斤呢。”
她提高了声音说着,又点一下头,脸上泛着光。
周霓虹看着母亲,一头栗色的发简单地琯了一个圆髻,睁着一双琉璃般的眼睛。
见女儿看着她,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的,真的。”
她摇着周霓裳的手,认真地。
周霓裳就一笑,顺着她:“哟,囡囡比我还重哪?我才六斤四两。看不出呀。娘,你说我小时候是不是特别调皮呀?奶娘说我可爱哭了。”
周霓裳引着安庆说话,转移她方才的话题,免得她执拗起来。
心下却是想着,母亲怕是记错了,一个早产儿,哪里有这么重的?
果然,安庆就顺着她的话:“不是,你小时候是五斤四两,这个我记得清楚的,霓虹是六斤七两。你们姊妹中,囡囡最重,我当时都抱不住。她可会哭了,不乖。”
周霓裳说:“是,是,我记错了。娘,你再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吧。”
周霓裳环着安庆,心内唏嘘。
安庆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但是,有些事情她又是不会忘记的。
比如,他们兄妹的生日,生下来几斤,她是一点都不差的。
甚至是周思聪小时几个月会走路,她也清楚记得。
可是偏偏她的,她老搞错,六斤四两,瞧瞧她又说错了,老说五斤四两。
每到安庆发痴的时候,他们姊妹就会拿出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来同她讲,安庆就会安静下来,顺着她们的话,叽里咕噜地讲个没完。有时,他们就故意捣乱,看她认真地和他们辩论,着急的样子。为这个,没少被周凌天骂:“再乱说,赶明儿,你们母亲都不记得你们的生日,才好。”
她们却是乐此不疲,因为这时候,他们才感到安庆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认真地述说着他们儿时的事情。
晚间,苏暖回来,小郑氏就同她说了,又催着她明日去选一选首饰花样,得及早准备着。
第二日苏暖与小郑氏一起去了前门大街,那个最大的银楼。
二楼。
一些女眷在看首饰,三三两两。
这家是老字号,生意不错,不时有人从楼梯上下。
小郑氏在那柜台边浏览。苏暖跟了伙计去那边看新出的花样。
小郑氏掏出了帕子,展开二支金钗来,准备重新炸一炸。
老掌柜接过,正待退下,却不妨身后有人正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掌柜的一让,“哗”地一声,里头的东西全倾了出来,散了一地。
掌柜忙蹲下身子去捡,顺手就把手中的钗子放在了一旁的鼓凳上。
斜刺里一只手伸出,拿起了钗子,往头上一插,竟要迈脚走了。
一直注视着的小郑氏急眼了,跨前一步:“夫人,您拿错钗子了!”
小郑氏望着眼前这个穿戴富丽的女子,有些错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样一位贵妇人会拿人家的钗子。
那女子一双圆眼一瞪,登时就拉了脸子:“你是谁?谁拿你钗子了?在哪呢?唉,你不要乱讲啊!”说着,拔脚就想走。
掌柜直起腰来,这才发现钗子不见了。
他看着争执的两人,不知该说什么。
那妇人见掌柜的不吱声,胆子愈发了起来,伸手一搡小郑氏,就要走。
小郑氏急了,伸手去扯那妇人的禙子,“哧”地一声,一块料子给撕裂了开来。
“唉呀!”妇人登时急眼,气势汹汹地:“你赔我的衣服,这料子我刚上身的,最少值五十两银子!你赔!”
她抖着衣衫,反过来扭着小郑氏,她是真心疼了,这身行头可是在铺子里花了五百文租借的,却叫小郑氏给扯破了,可是要照价赔偿的。
一时,她竟忘了她拿了人家的钗子,只一昩心疼起那衣服来。
小郑氏何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一时只气得哆嗦着嘴唇,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旁边已是围上来几个看热闹的人,指点着她们两人,窃窃私语。
眼看那妇人气焰嚣张起来,
她见小郑氏素衣,知道是孀居的寡妇,只是扭着小郑氏要赔偿银子。
苏暖闻声赶过来,看着那个高高昂着头颅的妇人,一时呆住。
她的心脏剧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