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天气并不热,风和日丽。
太后张嫣的寝宫里,此刻是一片寂静。
宫里的人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有一丁点响声,惹来主子的烦心。
寝宫内,珠帘低垂,门口无人。
绿萍站在里边,看着太后的背影,因为半日不曾挪动,双脚已经是麻木了。
张嫣笔直地站在窗前,身上宝蓝色的绣金凤的外套闪着暗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使劲压抑着才不至于失态。
今日,梁弘忽然带回来一个女子,当场宣布:这是瑾贵人。
一众嫔妃眼睛都看向站在中间的那个女子,两个侍女搀扶着,她直起身子。
张嫣的眼睛一跳:宽大的宫装下,那个女子的小腹高高隆起,明显是有孕在身。
她看向皇帝,见他一脸淡然,看着皇后说:“瑾贵人身怀龙?,有功,赐住梓华宫。”
众妃哗然。
后宫已经多年不曾有人有孕,即使有,也多是一、二个月就胎死腹中,换句话说,后宫已经许多年未见有大肚子的女人出现了。
可是眼前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瑾贵人,如此大的肚子,明显是已经五六个月,这是很快就要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众人又忌又恨,就有人仔细地打量她,这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虽然挺着大肚子,却是肌肤赛雪,明眸皓齿。
难怪,这样的,皇帝瞒得死紧。
而这个被众人紧紧盯着的中心人物,瑾贵人,自始自终只是微微低着头,任大家打量,始终不曾怯场。
众人也就慢慢地心中涌起了各种滋味,还真不是什么小家碧玉,这气度也是不错的。
皇后始终脸上带笑,她和蔼地抬手叫人快给瑾贵人搬张椅子来,又体贴地吩咐垫上软和的垫子。
然后微笑着,继续问张婕妤:方才说到哪里了?
而一旁的太后张嫣,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杯子中的茶,一口接一口地,又吃了两块小点心......最后,在皇帝离开后,也起身走了。
剩下皇后与一干妃子,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凳子,方才皇帝走到时候,顺便把瑾贵人也带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
几位高位妃嫔都没有走。现在回去与等会回去,有什么区别?皇帝今日定是歇在梓华宫了,回去也是一人,还不如大家聚在一块说说话,还有伴些。
门帘子一声轻响,一个小内侍探身进来。
绿萍见状,忙招手示意他进来。
张嫣也转过头,看着他。
小内侍快走几步,弯腰......
“竟然是她?”
前礼部尚书郝正英的女儿,她竟然留在上京,没有随父一同流放?
又想到她的生母,曾家。
太后眯了眼:“汾阳郡王妃?她想做什么?”
张嫣抬了下巴,微微点头。
“给她安胎的太医是谁?”
......
梓华宫。
大殿内,瑾贵人看着华丽的摆设,嘴角勾起满意微笑。
躲了这么多日,终于得见天日了。
这里是皇宫,最是富贵的去处。
她抚摸着肚子,轻柔地,一圈又一圈。
也不枉她赌一回。
只是,为什么这么久才带她回宫?她以为是有多难。她都准备迎接一场刨根问底的刁难。
可是,很平静,她们压根就没有说什么。
“小姐,不,娘娘,您些快坐下吧。”
一个丫鬟快步走进来。
这是巧儿。
郝明秀唯一的贴身丫鬟。
一身宫装的巧儿还是有些不习惯,她小心地扶着自家小姐坐了下来,见有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体贴地掩上了窗户。
皇上可是吩咐了,务必要照顾好主子,有个什么闪失,提头来见。
那日,她可是亲眼见到那个守门的门子,当场被蒙了嘴巴拖了下去。
只是因为梁弘晚上回来看到那尊石雕,问是哪里来的,听说是有人进来这座宅子,没有说什么。可是巧儿却是见他看了那个王喜公公一眼,王公公出去,一会,那个门子就被拖了下去。
她吓得发抖,一声不敢吭。
第二日一早,她们就搬家了。只收拾了几个包袱,坐着一顶轿子,又到了另外一处地方。这回子,换了两个新的门子。那两个人整日板着脸,就像两尊门神。
巧儿这会是连大门也不能出来,先前还能与两个嬷嬷偶然出门一趟,现在只剩她一个,那连个嬷嬷也不见了。
她不敢乱猜测。只是更加尽心地服侍着小姐。
好在,皇上对小姐还是好的。
很是体贴,一直脸上带着笑容,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巧儿从来没有想到,那个黄公子竟然是当今皇上。
想到小姐只是略微吃惊,她知道小姐可能一早就猜到了。不然,依照小姐那孤傲的性子,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跟了人去?
巧儿那颗一直高高地提着的心,现在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小姐没名没分地跟着人,又大了肚子,要是叫郡王妃晓得,不揭了她巧儿的皮才对?就是老爷,日后知道,也是讨不了好。
现下好了,这可是皇家子嗣,皇上的妃子,一点都没有委屈了郝明秀。这肚子里可不是什么野种,这可是一块金疙瘩。
当今圣上无子,这大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巧儿看着郝明秀的肚子,眼睛里充满了憧憬。
她和她家小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她就知道,她家小姐这般形貌的,一看就是个天生的贵人样。
她轻轻地转身出去,厨房里的燕窝粥快好了,她得去看看。
现在这梓华宫里单独辟了小厨房,贵人主子的一切饮食都从这里出。
不用吩咐,她自然是加倍小心的。
主子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子,太医把过脉了,说是个男孩。
想到皇上至今无子,这一胎要是生下来,那主子可不就母凭子贵了?
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这前面六个月可是都挺过来了,挺顺利的。
巧儿脚步轻快地走着,虽然这里的人手都是王喜公公亲自调度过来的,可是,她还是得去瞧一瞧。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
为什么她和她家小姐会在外头藏了这么久,非得等到肚子显怀了,才进宫。
这里头有古怪。
凭她的本能,她知道,主子肚子里这一胎有多重要,得好好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