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垂了头,别开了眼,捺着性子继续研究那枚玉蝉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瞧着跟在身后的木青,忽然说:“四哥如今在哪?”
......
郑卓信很快得信,说知道了,叫她稍安勿躁。
一转身,却是心下惊跳,之前的猜测隐隐浮上心头,愈发肯定自己先前是对的。嘱咐木青务必跟紧苏暖,不可有闪失。
这日,苏暖正在屋子内枯坐,忽听得楼梯口“咚-咚-咚”的声音下来,她一个激灵,忙起身,趴在窗棂上往外瞧去:果真是石头。
石头生得膀大腰圆,身体壮得像头牛,走路步子特别沉。苏暖的屋子就在楼梯口,听得多了,光听脚步声就知道如此走路的只有石头了。
石头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必是手里有东西。
她悄悄地戳破了窗户纸,金掌柜正与蔡掌柜一边一个盯着,楼梯里无人,只有石头不断上下的脚步声。
她不错眼地盯着,一直走了五趟,苏暖心内估算,这是至少有五件东西,而且都是大件,不然,不会只有石头一个人搬运,金掌柜与蔡掌柜都在一边袖手看着。
又过了一会,眼见得他们都下去了,楼上也静寂了下来。
她的心咚咚地跳着:看样子,最迟明天要出货,不然不会现下就开始搬。今日天色已晚,依照金掌柜谨慎的性子,走夜路不安全,这些必是金贵的东西,怎么着也得天明出城。
她快速收拾了东西,闪身出了后门。
木青迎上来,依旧不说话,两人默默走了两步,眼看离得有一段距离了,苏暖停下,招手。
木青俯耳,苏暖快速讲完,木青眨了眨眼,点头。
两人回到府里,木青找了个借口,抽身而去。
苏暖洗漱完毕,带了小荷,往金氏的院子行去。
不知郑容那里查得怎样了?可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这都过了月余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园子里已经昏暗下来,夏日,白日里的暑气还在,青石板路被晒得仍有余热,因为想抄近路,两人直接从园子里横穿过去,不然,就要撞到金氏摆饭的时了,到时,一屋子的人,苏暖怕不好说话。
她低头一阵疾走,越过两道假山,上了回廊,忽然前头拐弯处闪出一个人来,小荷叫了一声:“四少爷!”
郑卓信笑嘻嘻地,从长廊外一纵而下,拉了苏暖的手:“过来!”
小荷正犹豫,郑卓信一挪嘴:“跟上来!”
小荷忙提步跟上去,郑卓信拉了苏暖在一棵大叶松后面,左右看了一看,回望着苏暖,夜幕下,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苏暖约莫猜到是木青带到了消息,只是没有此想到郑卓信会亲自过来。
“四哥!”
她扬了头,刚想开口。
郑卓信“嘘”了一声,快速说道:“木青都与我说了,既然碰到你了,还是当面嘱咐你几句。”
“这样,明日,你仍旧回去那里,这里我来跟踪。切记,要沉住气……”
苏暖默不作声地听着,见郑卓信说完,抬脚就要走,忽开口:“我也想去。”
郑卓信一愣,下意识地回绝:“不行。你去做什么?这事你做不了。”
苏暖不吭身,一双眸子黑沉沉,灰蒙蒙的发顶上的一根银簪子闪着暗光。
郑卓信禁不住又伸了手,想要摸一摸发顶,又缩了回来,他说:“为什么?”
苏暖望着他,只是说:“明日你叫木青等我。”就忽然转身跑走了。
身后小荷忙跟了上去。
郑卓信呆愣一瞬,见她跑得飞快,似乎后面有什么赶着似地,忽哑然失笑,四下望了一望,也重新跨上长廊,匆匆走了。
苏暖走得飞快,生怕郑卓信反悔,说不带她去。
明日他们定是要交易,她想知道,都是些什么?会不会还是司宝司里的东西,有哪些?这些东西只有她认得,郑卓信又哪里知晓?
至于危险么,郑卓信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她莫名的放心,此番又是有备而去,只是跟踪,只要小心谨慎些,自然是无碍。
金氏那里今日不去了,那事先搁下,她得回去准备明天的行头。
小荷赶了上来,苏暖等着她,小荷这丫头就这点子好,不多嘴,忠心。
第二日,天蒙蒙亮,苏暖就醒了,正待出声,帐子已经被人撩开,木青探进头来,悄声唤她:“小姐!'
苏暖答应一声,看了看窗户纸,已发白,忙起身。
木青早已端了梳洗的东西来,昨日,她与雯月换了守夜,方便叫醒苏暖。
见苏暖已经穿好,一边上前帮忙扣了扣子,一边说:“小姐,不急,城门口这会子还没有开呢。少爷已经去盯着了,我们只需要在城门口等着就是。”
苏暖手缓了一下,哦了一声,也好,省得小郑氏问起。
胡乱吃了早饭,苏暖带了木青就出去了。
两人在城门口候着,此时还早,可城墙下已经聚集一些要出城的人,低声说着话,一边有那着急的人,不时望一眼那在门口打着哈欠开门的守城士兵。门缓缓缓地开启,众人虽急,也只能捺着性子依次出城,苏暖夹在人群中,两眼滴溜溜地转着,生怕漏了过去。
一辆乌篷马车正缓缓行来,苏暖眼尖地看见赶车的正是石头,她不禁向后面望了一眼,狐疑地瞧了瞧木青。
木青也掂起脚,张望了一会,她个子高,忽然脸上露出笑容,低声说:“来了。”
一辆牛车,摇摇晃晃地跟在那辆马车后面,不远不近地。
赶车的那人,苏暖眼皮子一跳,如果不是木青提醒,她还真的认不出来。
她往前探了身子,瞧了瞧自己一身小厮打扮,这衣服是木青找来的,她走了两步,发觉木青没有跟上来,回头,木青却是站在原地,用眼神示意。
郑卓信的牛车已经赶到她的面前,她爬了上去,也不知那里弄来的牛车,一股子牛粪味道。
郑卓信一身乡下汉子打扮,挽了袖子,一顶硕大的斗笠,遮了半边脸。近了,一抬笠帽,含笑望着她,一歪头,腾出来一个位子。
两人并排坐了,前头马车已经轮到出城,慢悠悠地往前,走得很是慢。
郑卓信有点生硬地挥一挥手中的鞭子,牛车一动,不紧不慢地跟着。
苏暖紧紧地靠着车栏板,这平板车她未坐过,有点紧张,生怕不小心滚落下来。
此时一轮红日刚升起,出了城门,眼前豁然开朗,夏日的阳光来得早,只行了半柱香,金色的阳光洒在原野上,有风吹来,郑卓信眯缝着眼,嘴里轻轻吹起了口哨,悠然自得。
前面的车子不紧不慢,黄土道上又有几辆牛车,间或还有三五农夫早起扛着锄头下地。
一切都是那么安逸,祥和。
苏暖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她眉眼带笑,望着拉车的牛,好心情地问:“这是头老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