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见红本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和贵妃娘娘都觉得世子爷传来的消息有些小题大做,可马车带着人来的时候,皇帝才意识到,真的有些严重。
林太医虽说是皇帝的御用太医,但是多年都是掌管着男人的身子,调理妇科并不在行,贵妃娘娘便叫来了照顾她身子的祝太医。
祝太医看到乔诺一的样子心下就是一紧,看了看颜辰曦的脸道:“侯爷,您先把夫人放下来,您这样老臣没办法把脉。”
颜辰曦不舍的放下了她的身子,然而手还是抓着她的手:“沉心,你别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多好听的情话啊,若是乔诺一还醒着,大概能笑醒,可以看到颜辰曦这么在乎她,这么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她惨白的脸一个声音都发不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当真是吓到了颜辰曦。
“太医,她如何?孩子怎么样?可有什么危险?”
祝太医还没把两下脉,被身边的平南侯吵的根本没法专心,他看了看贵妃娘娘,后者了然的走上前来解围:“侯爷,你且过来,你这样祝太医没办法专心,你也不想耽误了沉心不是?”
皇帝看她这样也是心疼,突然就想起了秋谭云之前流掉的那个孩子,心里也是心疼不已:“是啊辰曦,贵妃说的对,别耽误太医瞧病。”
颜辰曦这才依依不舍的把人松开,几个太监搀扶着来了中堂里。
皇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辰曦皱着眉道:“启禀皇上,臣……都是臣的错!”
谁也没见过平南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他这样却没敢再问,一旁的江莫陆跪下解释道:“表嫂怀孕三个月了,听丫鬟说为了给表哥一个惊喜,所以迟迟未曾将消息说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表哥刚到家,便遇上了府上姨娘的丧事……”
贵妃听完点点头:“原来如此,沉心这丫头也是太倔强了,好消息为何要瞒着?再说,身子这样就不便去参加什么丧事了,怎得……”
“是我,是我非要逼她去,都是我的错!”颜辰曦懊恼的抓着头,悔恨之意溢于言表。
皇帝把人拉起来道:“你也别他太自责了,你们夫妻俩,从南巡时朕就瞧着不像话,好好的夫妻偏要闹到如此地步才方想起对方的好来,行了,宫里多的是太医,不会有坏消息的。”
祝太医从里屋把了脉出来,跪在地上行礼道:“启奏皇上,贵妃娘娘,侯爷,依老臣看,夫人这胎……”
颜辰曦抓着太医的手问:“她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危险?到底如何?”
祝太医道:“侯爷莫着急,夫人此胎过了三个月,加上平时保养的好,胎像还算稳,但是经此事,胎气大动,一些猛药老臣也用不得,只能用些温补的药调和着,至于这胎保不保的住,还要看夫人的造化了。”
皇上对这个答案也不是很满意:“这叫什么话!保得住就是保得住,保不住就是保不住,祝太医是瞧不见侯爷急成什么样了吗?”
祝太医拱手:“回皇上,夫人胎气动的太大,况且……似乎有些轻生的想法,命乃身之根本,若是夫人自己都放弃了,老臣也是无能为力。”
贵妃有些没听懂,皱着眉问:“祝太医的意思是,沉心不想活了?”
这话一说出口,颜辰曦、皇帝和江莫陆都是一愣,仔细回想了太医说的话才明白过来,颜辰曦已经一个箭步飞到床榻前,拉着乔诺一的手喃喃细语道:“沉心,你醒醒,是我啊,我知道我错了,不我该对你如此,你醒过来,打我骂我都行,别用这种办法惩罚我,沉心……沉心!”
贵妃娘娘在一旁冲众人挥了挥手手,拉过皇帝道:“皇上,就让沉心在这宫里养病把,臣妾瞧着这会儿平南侯是不会走的,不如就让给他们小夫妻说说贴己话吧。”
皇帝点点头:“也好,你安排吧,有了消息通知朕。”
贵妃娘娘:“臣妾知道了。”
乔诺一孩子没保住这事儿算是在宫里传开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太子爷带着秋叶基和秋凉山都来了,自然是对颜辰曦没什么好脸色。
上一次秋沉心在侯府里遭了苏瑾的打,这一次更狠,孩子都没保住,秋叶基来了便兴冲冲的找到平南侯:“侯爷若是觉得小女照顾的不好,便将小女还给……”
本来是来找茬的,可是秋叶基瞧见了颜辰曦魂不守舍的样子,当即一肚子的谩骂都没说出口。
大抵一个男人最落寞的时候,不过如此吧。
秋凉山也不忍心看见颜辰曦这样,拱手对父亲道:“父亲,宫里已经将沉心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您就莫要再给辰曦添堵了,祝太医不是说了么,孩子还在。”
太子爷也劝:“舅父这是做什么,本宫是来带你瞧表妹的,可不是带你来兴师问罪的。”
秋叶基只好拱手道:“罢了,老臣只是来看女儿的。”
颜辰曦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冷着眼只看着床榻上的乔诺一,太子爷来了也没行礼,脸上的胡渣已经像小竹林一样茂密,司马瑾瑜趁着秋叶基和秋凉山在床榻前的时候,把颜辰曦拽过来道:“你这样子也太不修边幅了,好歹还是宫里,你能不能注意注意形象?”
“沉心都没了,我还要这副皮囊何用?”颜辰曦道:“现在形象对我而言已是身外之物,我的心都在沉心和孩子身上。”
“胡闹!”司马瑾瑜立了眼:“你和沉心都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若是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待表妹醒来,谁会愿意要看你这副样子?看了不是心理添堵吗?!”
秋凉山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搭话道:“太子爷说的是啊,辰曦,你当真是不能如此,沉心最不喜欢你留胡子,难道忘了?”
颜辰曦没忘,她不喜欢自己留胡子,说太扎人,她不喜欢自己不修边幅,说邋遢的像个叫花子,她也不喜欢自己唯唯诺诺的,说没有一点男人样,这些她不喜欢的他都可以改,可是,可是……她要是还不愿意回来怎么办?
已经三天了,颜辰曦在乔诺一身边整整守了三天了!祝太医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好消息,就连一句话都没有,每次他问,祝太医就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让他越来越绝望,如果他的胡渣,他的不修边幅,他的蛮横无理能叫醒她,他宁愿一辈子都这副样子,只要她能回来。
宫里三天没传来好消息,皇帝也是急的不行,在贵妃那里提了几次,贵妃都说祝太医已经在调理了,可总是没个眉目,太子爷带着秋叶基父子刚走,皇帝就来了。
一进门,就瞧见颜辰曦恢复了往日潇洒的样子,一身白袍加身,头发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是简单的用棉布条束在脑后,整个人除了脸上有些疲累,倒是给人很清新的感觉。
“你倒是会收拾自己,朕瞧着你这样,才有当年威震京师的平南侯的做派。”皇帝坐在中堂里,丫鬟给递上一杯茶,他呷了一口在嘴里,念念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沉心以前泡茶的手艺很好,朕经常喜欢喝她泡的茶,尤其是茉莉花茶。”
颜辰曦拱手:“臣也喜欢,不过,她给臣泡的不多。”
其实是几乎没有,颜辰曦从没喝过乔诺一泡的茶,可在皇帝面前还是不能失了男子的面子。
皇帝点点头:“你知道么,沉心跟谭云一样,有在墨里加茶水的习惯,研磨的时候她们会偷偷的往墨里滴已经凉了的茶水,以前朕的朱批常常被谭云整的一打开奏折就是一股香气,后来沉心进了宫,朕有闻到了那股味道,确实沁人心脾。”
颜辰曦静静的听着,没有答话。
“以前朕也是很喜欢谭云的,喜欢跟她在一起,喜欢看她的一颦一笑,发誓要给她最好的,让她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跟朕一同赏看着天下……然而好景总是不长,她为朕剩下了瑾瑜,便去了。”
颜辰曦皱眉:“皇上……”
皇帝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若你是朕,经历过如切肤之痛的痛苦后,还会选择看着她们生下孩子么?”
颜辰曦:“……”
皇帝道:“或者你与朕不同的在于,你可以有最爱的女人,然而朕,却不能有,如果给朕再来一次的机会,朕不会选择让谭云生下瑾瑜,从一开始便不会有结局,朕让她做皇后,朕可以给她别人的孩子,让她有做母亲的权利,但是却不允许她离开朕。”
皇帝道:“爱是枷锁,朕到现在才渐渐明白,朕对谭云的爱是,你对沉心的爱亦是。”
送走了皇帝,颜辰曦愣在那里,久久的回不过神。
而床榻上,已经昏迷了三天的乔诺一,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一直垂在枕边的手指没人发觉的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