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程嘉溯说,联系他和联系程总是一样的,小姑夫先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对了,你也姓程,名字跟你们程总还有点像,是亲戚吧?也对,年纪轻轻就能当领导了。”

我:“……”

程嘉溯把眼睛从小姑夫的金表上挪开,笑道:“是亲戚。”

在小姑夫眼里,人都是喜欢夸大自己的能力的,譬如是个公司小主管,一定要自称经理;又譬如是个千万富翁,那一定要将资产吹到上亿。

他倒不反感这种,他觉得这也是一种技能,能这样做的也算是“能人”。但他习惯性地,将自己的话添上两三成水分去说,听别人说的时候,又要酌情将对方的夸耀减下来那么四五分。

于是程嘉溯在他眼里就成了程家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因为姓得好,人也灵活能往上爬,于是在公司有了一席之地。又因为是来女朋友家里见家长,不想在长辈面前失了面子,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打肿脸充胖子。

小姑夫自以为看穿了程嘉溯,又教了他一通做人要诚实、年轻人要谦虚肯上进的道理,说得程嘉溯不住点头。然后才道:“你要真有路子,替我引荐一下你们程总,这种大项目,还是老板们面对面谈比较好。”

“……”我尴尬症快犯了,一开始看程嘉溯骗他还觉得好笑,这会儿小姑夫当了真,我倒不好戳穿程嘉溯说实话。

只是到底是亲戚,迟早要戳穿的,到时候爸妈在他面前未免尴尬——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关系已经很糟糕了。

“阿溯,你别闹了。”我出言阻止程嘉溯再说下去,又对小姑夫道,“阿溯不管这个的,您要是有项目,不如直接去找唐韵的项目部。”

小姑夫不大高兴,嘟囔:“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潼潼,不是我说,人还是要踏实一点,才是过日子的道理……”

程嘉溯丝毫不将这样的侮辱放在心上,给我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笑盈盈道:“您不是想跟唐韵的程总谈么?在下不才,恰好在唐韵药妆任执行总裁一职。”

小姑夫胖胖的脸一呆,看向我爸妈,爸妈讪笑着点头,“阿溯年轻,好开个玩笑,她姑父你别介意。”

“没事没事,”小姑夫反应过来,打着哈哈,“侄女婿能干,有能力的人都有个性。”

这事儿就算这么揭过去了,小姑夫的脸面算是被程嘉溯狠狠削了一次,好在他自认是商界杀伐的奸雄,并不在意这一时得失,更不会像我一样七情上脸,还能勉强笑着敷衍程嘉溯,好歹保持着宾主尽欢的气氛直到结束。

小姑姑和小姑夫一走,程嘉溯就回头问我:“小姑夫这是听说过我呢,还是没听说过我?”

要是听说过他,怎么听着他自我介绍没反应;要是完全不知道他,又一心想搭上他的关系是怎么回事?

我木着脸:“他大概只从报纸上看到过你的名字,八成以为唐韵的程总名叫‘程嘉朔(shuo)’来着。”

所以明明听到我多次喊阿溯,都没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一直想搭上线的程总。

“……”程嘉溯也默了。

今天这事儿到底伤了亲戚的面子,我妈不好说程嘉溯,回过头来说我:“那是你亲姑父,不是外人!”

“那他比外人还能说我坏话呢。”我顶一句,见我妈脸色不对,又解释,“就算他是长辈,也没有每件事都挑剔我的道理吧,那算什么长辈呢?”

“我们就是让他疼一下,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大家依旧和和睦睦的,不好么?不然,有人天天那么说你女儿,你高兴?”

实际上,我爸妈也都不大高兴小姑夫那么说我的,那不是在落我的面子,是在往他们脸上扇巴掌呢。

只不过碍着亲戚情分,他们不好说什么。我又是晚辈,只好委屈我。如今程嘉溯替我出气,他们只有高兴的份,不过是怕我仗着和程嘉溯好,就轻狂起来,不把亲戚放在眼里,才说我几句。

“你就算看不上他,也想想你小姑姑。”我妈最后说了一句,叹口气,走了。

家里的盥洗室在一楼,比较简陋,程嘉溯冲了澡,用我的毛巾擦着头发上楼来,见我被我妈说得忐忑,笑道:“别怕,我会解决的。”

人情世故方面,我再努力二十年也比不上他,既然他如此说,我就不再忧虑了,也笑:“那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家里地方还算宽敞,二楼除了我和爸妈的卧室,还有一间杂物间,另外一间卧室以前是爷爷住的,爷爷去世后,就空了下来,有时候用作客房。

程嘉溯摇摇头:“笨蛋,我要跟你住。”

我吓一跳,脸红道:“在外头也就罢了,这是在家里……”

当着爸妈的面就和他住在一起,这也太羞人了,我爸妈那么保守的人,会答应么?

“伯父伯母可有提一句让我去住客房的话没有?”程嘉溯问我。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爸妈没提,显然是默认他会和我住在一起了,但二老保守羞涩,不愿意跟我明说,就装着不知道,任由我们两个安排了。

想通以后,我笑道:“我这张床,可不如你的舒服。”

程嘉溯毫无压力地反调戏回来:“温香软玉在怀,怎会不舒服?”

我脸上一红,“我去给你找个枕头。”

等我抱着枕头回来,就见他已经枕着我的枕头,侧躺在床上,眼神柔和又惑人。

我不愿意露出被他蛊惑的模样,嘴硬道:“你起来,那是我的枕头。”

程嘉溯伸手一拉,让我伏在他胸前,“你的就是我的。”

我不干,伸手就要抢,被他制住,到最后,他还是强硬地抢走了我惯用的枕头。

第二天上午,程嘉溯就又去拜访了小姑夫。这一次他亮明了身份,为昨晚的戏弄道了歉,又写了个打了个推荐电话给唐韵项目部,让他们注意一下小姑夫和别人的合作项目,如果可行,就优先考虑。

如果说昨晚程嘉溯在小姑夫眼里是个因为有钱就不知好歹的兔崽子,仗着身份戏弄他;今天的他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侄女婿,完全不因为身份而骄人的好青年。

小姑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拉着程嘉溯要分享他珍藏的虎骨酒。程嘉溯胃病是好了,可还没断根,平时只有避不开的场合才喝一点,大部分时候都是能避免就避免。

我跟小姑夫这么一说,他撇撇嘴:“潼潼你啊,就是管得太多。”虽然是抱怨的语气,可那脸色温煦得,我都二十年没见过他给我这么好的脸了。

我哈哈一笑,去房间里找我小姑姑:“姑姑啊,我妹什么时候从学校回来,你把这个手链送她。”

小姑姑家的女儿还在上寄宿高中,半个月才回一次家。表妹从小跟我是两种性子——外向开朗,能歌善舞,好打扮,唯独不太爱学习。

小姑姑叹口气:“你自己还没毕业呢,就给她花钱。”又嗔着表妹,“样样聪明,就是在学习上不开窍!她成绩要是有你一半好,我也就不担心了。”

我只好安慰她,“我妹聪明着呢。”实际上表妹继承了小姑夫的性格爱好,小姑夫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女儿真能干,可不要学你姐,读书都读傻了。你呀,读完高中就回来继承你爸的家业,你爸保准你过得风风光光。”

但小姑姑是希望表妹至少能读个大学的。两个人教育理念不同,为这没少冲突。表妹资质不差,但又这么个爸爸,很难有热爱学习的想法,小姑姑逼着打着十几年,觉得女儿实在是没什么读书的天赋,这两年也渐渐认命了。

让小姑姑转交的是一只卡地亚的白金手链,小姑娘多半爱攀比,我当初读高中时懵懵懂懂,靠着优秀的成绩,老师们都喜欢我,没有同学欺负我,但也没能发展出几个好朋友来。

表妹这里成绩不好,家里虽然有钱,但小姑姑一向不许她乱花,镇上县城里也没多少高端服装店、首饰专柜,她眼馋漂亮手链好几年了。

和小姑姑一家的芥蒂,在程嘉溯的圆滑手腕下消弭干净,接下来几天就轻松了,他陪着我拜访了以前的老师,又游玩了县里不太出名但颇有点秀美的经典,要么就是在家跟我摘黄瓜摘苞谷……

除了第一天晚上太累,之后几天他都没放过我。因为在家,怕被爸妈听到,我忍得极辛苦,他则是因这种忍耐感到刺激,用尽手段,非要我死去活来不可。

在极度压抑中达到极致释放,令我每每心跳如擂鼓,灵魂都飞上了天去。

虽然没被爸妈听到动静,但我眉眼间的妩媚滋润却是掩盖不住,我妈特地说了我一次,“你们感情好是好事,可也别太放纵了,以后身体虚了可怎么办?”

“……”我无话可说,回头告诉程嘉溯,“我妈怕你以后体虚哎。”

这话实在欠揍,他当夜便着实要了两三回,让我好好感受了一下他“到底虚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