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小伙计拿起抹布,对着桌子用力擦了两下。忽然,他抑制不住,对着桌子猛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肥头大耳的掌柜见了,连忙呵斥道,“该死的小兔崽子,不知道打喷嚏的时候把头转过去!”又转过头赔笑道,“这几日秋寒露重,天气变得快,这小兔崽子有些风寒,不是故意的,还请诸位别见怪。”
小伙计连忙把桌子又擦了一边,但满堂的人,都不愿意再坐在那张桌子上。只是息国的边境之地,难得有个客栈,总共也没摆几张桌子,他们不乐意坐这张桌子,自然要去和别人挤。环顾一圈,这个客栈的其他桌子都坐满了人,只有窗边那张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独坐。
一个行商打扮的人走到靠窗的桌子旁,伸手作了个揖,满脸堆笑,“这位兄台,见你这张桌子空着不少位置,不知能否给我们兄弟匀出几个来?”
坐着喝酒的人一见他过来,脸上原本闪过一丝不耐烦,听到行商开口,突然放下酒杯,抬起头看他,“陈国口音?你是陈国人?”
原来坐着的这个人正是熊赀。
而坐在熊赀周围桌子的侍卫,本来已经全部放下筷子,身体紧绷,准备随时听候调遣,听到他这么一问,知道熊赀对这个行商有了兴趣,身体又慢慢放松,重新拿起筷子。
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的行商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圈,一见到搭上了话,就兴致勃勃地开口,“兄台好耳力,我走南闯北十数年,哪里的话都会一点,没想到还是被兄台听出来了。”
行商带着他的几个手下坐下来。
熊赀沉吟片刻,开口道,“你们既然从陈国来,不知对陈国的情况是否了解?”
行商夹了几口菜,“陈国最近啊,也就是蔡侯的使者总出使……”
熊赀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吃菜吧。”
行商一愣,话只说了半截,让他堵得不行,偏偏熊赀又一副冷淡的样子,似乎对他的话已经不感兴趣了,这让他心里憋得难受,恨不得立刻说出个秘闻,来让熊赀露出震惊神色。突然,行商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开口,“不单单是蔡侯使者,这件事还牵扯到太子。”
熊赀果然很给面子地转头看他,“太子?”
行商心中得意,左右看了看,才凑近熊赀低声道,“蔡国的使者出使陈国,你道为何与太子有关,这还是我一个朋友总是给宫**应布料,才能知道的,你可千万不要外传。”
熊赀给行商的杯子满上酒。
待吊足了胃口,行商才开口,“太子御寇和公子款不太对付,据说公子款他……”行商又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声音更低,“他有野心。”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熊赀,手指指了指天上,熊赀适时地点了点头。
行商又道,“因此这次蔡使入陈,公子款就想借机把御寇拽下来。”行商用手狠狠比划了一个往下拽的动作。
“那太子御寇?”
行商像是很满意熊赀的捧场,又说道,“奇怪的是,虽说有穆姒夫人在旁边帮腔,但是太子不曾出事。反倒是公子款,因为上奏被迁怒,宣王勒令把他关了起来,足足一个月。”
感慨似的,行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唉!帝王心思,猜不透啊。”
熊赀点点头,“这些酒菜权当是谢礼,我该走了。”
行商吃了一惊,“这……”
熊赀起身要走,行商突然拿起两包药材塞进熊赀怀里,“我看公子不像是息国之人,息国深秋天气多变,往年这个时候,得风寒的人都不少。今年又是露重,恐怕更加难捱,还是拿些药,以防万一。”
熊赀收下药,向行商道谢离开,身边桌子周围坐着的侍卫齐刷刷站起来,簇拥着熊赀往外走。
行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的阵势,“我的天,这位公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熊赀手指放进口中,一声呼啸,远处的流阳立刻出现在地平线上,身影越来越大,不到一会儿,迅如流星的流阳就出现在熊赀面前。
熊赀上马,调转马头。
身后的小九傻傻地提醒,“公子,这不是离开息国的方向。”
老三连忙打了他一下,“公子去什么地方是你说的算的吗?”
小九委屈地捂住自己的头,熊赀镇定地开口,“我们在息国多留几日。”
老三问道,“公子,莫非是因为天气?”
熊赀慢慢点头,“我的预感不是很好,老三,你还记得一路过来,不过是区区边境,就遇到多少风寒之人吗?”
“这……”侍卫们都陷入沉思,半响,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十之有五。”老三的表情慎重。
“这已经是个足够可怕的数字了,希望是我想多了吧。”熊赀摇摇头,“总之,我们暂留几日。老六要是传来蔡国边境布防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侍卫齐声应道,“是。”
凤妫不知道熊赀的推断,但她在为息侯默写医书的时候,也发现了风物志上记载的,息国深秋风寒多发。凤妫没想那么多,但她本能地觉得,这种状态对息侯是不利的。息侯本就体弱,纵然他自己的屋子里日日有人照看,不会轻易得风寒,但他周围的人若是得了风寒,传染过去,那就十分不妙。
凤妫匆匆来到息侯的院子,侍卫照旧将她拦在门外。但凤妫这几日每天都过来,还带着厚厚的医书,侍卫本就崇敬息侯,见她对息侯这样上心,自然也存了几分敬佩。虽说拦住凤妫,却和颜悦色地告诉她息侯的状况,“凤妫夫人,今日息侯殿下恢复得不错。”
凤妫有些焦急地摇摇头,“我这次来,是要找管事商量。这些日子风寒太盛,我担心息侯被传染,特意带来一道药方。”
侍卫一听,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去叫管事过来。”
李管事听到凤妫的消息,不敢耽误,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出了一层细汗,“凤妫夫人说得有理,这些日子以来,得了风寒的人果然不少。我想,要不然让太医院备上一些解毒清热的药材,给所有人都喝上一些。”
凤妫眉心一动,突然问道,“敢问他们得了风寒多久?”
侍卫突然开口,“和我同住一处的大哥,发烧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天了,还总是咳嗽。”
凤妫的脸色迅速沉重下来,她看了管事一眼。管事似乎也想到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