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勉脸色青白的坐在榻上,声音有些虚弱:“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榻前侧立着的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冯福道:“王爷,会不会是瑨王府的膳食有些不干净!”
他轻吸口气,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能无端作罢,良久,叹了口气:“不愧是她的女儿,竟能将红尘香跳得如此淋漓尽致,当年她故去时,殷灼颜也不过八九岁而已,确实令本王刮目相看,若是稍加调教,比她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桀骜不驯的眼神是如此的勾人,天下迟早要毁在她手里!”
“恭喜王爷!”
萧勉斜靠着塌背,笑笑:“何喜之由?”
“如今她为瑨王妃,又得太子殿下的青睐,日后必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萧勉略叹了口气:“她和她娘亲很不一样,只怕不容易驯服!”
冯福不怀好意的笑笑:“有王爷您的——”
他脸一沉,厉斥道:“放肆!”
冯福低垂着头,忙请罪。
萧勉深吸口气:“本王自有主张,不可妄言!”
冯福连连说是,忽见他脸色急变,忙咽着口水搀扶着他出了房。
殷潇庭大惑不解:“那个萧勉为何处处针对你?又为何对你那么了解?”
她侧头依着他的肩膀,微嘟起嘴:“我也觉得奇怪,想来是和娘亲有关系,只是我也不懂!”
“要不要去问问爹爹?”
殷灼颜摇摇头:“算了,已成过去,何必再纠缠呢?只要他不再惹我,我放他一马!他若敢再针对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二哥,你别管那个萧勉的事了,对付他,我有的是手段!”
殷潇庭哭笑不得,顺了顺她的发丝:“嗯,不过一旦有何不妥,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绝不放过他!”
她咯咯一笑:“我知道二哥对我最好了!”
“那是自然!”他淡淡一笑,顿了一下,迟疑道:“他对你还好吗?”
倏然沉默,两手挽上他的胳膊,半晌才低声开口:“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讨厌他却又不是那么讨厌他,他总是,他总是——”
后面的话低得再也听不到,殷潇庭暗叹口气:“别想那么多,好好照顾自己,二哥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他的不再逼问让她顿时又笑颜绽开,忽地眼神黯了一下:“我想见姜澈!”
“你是在担心涵旋吗?姜澈是何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没再说话,静静待了一会:“二哥的喜宴上我可以多请一个人么?”
殷潇庭刮刮她的鼻子:“你想请多少个,二哥都不会拒绝!”
“我就知道二哥一定会允我的,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她唤来无影、兰心,兴致勃勃的辞了去。
殷潇庭望着翩然离去的背影,俊眉微拧,沉吟良久,唤双寿备马,交待了一下骑马直出铜华门往竹林而去。
竹屋静伫于竹林深处,有些萧瑟,如他所料,竹屋空无一人,他深吸口气,简单的扫视之后微微蹙紧了眉头,手抹过桌面,指腹是薄薄的灰尘,眼中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愤,不满的轻哼一声:“云逸?!”
我不管你是何人,我不信你接近她没有企图,我非得揪出你的尾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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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侃侃而谈,他静默而坐。
一片树叶飘落,拂过鼻尖,她优雅的伸出手,接住旋转的落叶,心忽然涌上一种淡淡的忧伤。
他轻抚着手中的竹萧,眼眸尽是柔情。
盈盈双眼清扫而过他手中的竹萧,梨涡浅显:“三日后可参加喜宴?”
见他的手微晃了一下,她轻叹了口气:“姜公子必是很为难。二哥的喜宴,灼颜必不会缺席,如此一来,见也伤,不见也伤。”
他轻合双眼:“你为何跟我说你的过往?”
“我知道你排斥我,你不喜欢我对灼颜的态度,因为你的心在她那里,你处处为她设想,不是吗?”她苦笑:“我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若你真的讨厌我,以后我不再找你!”
她缓缓起身,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没对你动过什么坏心思!”
他无言,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执起萧,调整气息,骨节分明的手一起一伏,箫声悠悠流出。
一袭白衣近前,撩起衣摆在他身边的青石上坐下,闭上双眸聆听着。
曲罢,他缓缓放下萧,淡淡问道:“准备得怎样?”
殷潇庭懒懒的嗯了一声,沉默中,只留溪水潺潺,好一会,他若无其事道:“灼颜想见你,我没让!”
姜澈笑了一笑:“你做得对!”
“可是,你和她终归是要面对,躲不开避不了。”
轻越的流水在他眸中隐隐流动着,他生了些感伤:“我知道,只是我怕,怕自己应付不来,怕自己承受不住,在她面前,我的成熟稳重统统不见了!”
殷潇庭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笑:“在我面前,你的成熟稳重还在,所以三天后,你一定会来的!”
“挚友的亲事怎能错过?”
殷潇庭站起身告辞,末了加了一句话:“涵旋心地其实不坏,只是很多事未想通而已,不妨替我好好开解她,她比灼颜还更令人担心!”
他没应声,目送着白衣远去,独留一地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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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个书生是何关系?”他冷声道。
殷涵旋幽幽对上他的怒眸,淡淡笑笑:“溱王爷是在质问我吗?”
萧颂轻轻拥过她:“本王只是不愿见到你和别的男子如此亲密,那会让本王妒忌,会让本王发狂!”
她涩涩一笑,他怎么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而她,又怎么能这般轻信他的话语,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放下所有自尊和骄傲,换来的不过是不屑一顾而已。
她的沉默让他有些慌:“怎么了?是不是本王伤到你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未曾有过安顿我的打算?”
“涵旋,霍水燕是父皇钦赐的王妃,本王怎能无缘无故废了她?此事闹到父皇那里,怕是——”
她苦涩不已,他只想到自己,那她又该如何呢?她只是一个女子,如何能受得起世人的眼光?
见她复杂的神情,萧颂轻吸口气:“你真的介意么?”
“因为在乎,所以介意!”只是现在有些没把握。
“给我一些时间好么?本王允你的事一定做到!”
她再一次默许,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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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吁”的一声停下,问绿瞪了一眼拦下马车的几人,清喝了一声:“你们是何人?为何挡道?”
她微皱眉,掀开一角车帘,见几个穿着工整的彪形大汉一线排开挡在路中央,暗自生疑,轻声道:“问绿,绕开一些,让他们先过去!”
问绿差了随从侧边绕道而过,不想几个汉子上前拉住马车,其中一个粗声道:“我家主人有请!”
问绿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你家主人是谁?哪有这样请人的?”
汉子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
殷涵旋扫了几人一眼,淡淡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汉子冷哼一声,引着马车到官道旁的树林,殷涵旋下了马车,远远见一个穿嫩黄衣裙的女子背对而立,心下生了些不好的预感,脚步有了些许的迟疑,见她缓缓转身,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丽人。
“你是何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殷涵旋,清泠一笑:“丞相大人的三千金确实名不虚传,不愧是洛京第一美人,如花似月。丞相大人历来公正严明,是辅国良相,可惜,如今他的盛誉怕是要栽在三千金手里了!”
殷涵旋微蹙娥眉,对上她不屑的目光,淡然道:“夫人是何意思?”
“你既称呼我为夫人,不妨猜猜我是哪府的夫人?”
原来如此!她摇头淡笑:“溱王妃大驾光临,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殷涵旋优雅转身,姗姗而去。
望着窈窕远去的背影,霍水燕轻讥一声:“殷涵旋,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把玩着手中的请柬,心中起了浓浓的酸意,眯起眼睛:殷灼颜,你为他留了位置却撇下了本王,你可真狠心!本王若要去,你还拦得住本王么?
万喜轻声敲门而进,双手呈上手中的锦盒:“王爷,已准备好了!”
萧凉宸接过,取出锦盒中的发簪:“一根绿檀发簪能否换到你的邀请呢?”
他扬扬眉,吩咐道:“万喜,送到云悦轩!”
万喜笑嘻嘻捧着锦盒出了书房,心里暗忖着,这趟差事可比上次的好办多了,不觉哼起小曲来。
“万喜!”柔柔的声音唤住了他。
他忙上前行礼:“小的见过昭夫人!”
“王爷可在书房?”
“回昭夫人,王爷在书房!”
曼瑶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手中典雅的锦盒上:“你这是?”
万喜清清嗓子:“回昭夫人,这是王爷命小的送到云悦轩的!”
她嘴角颤了一颤,笑着淡淡道:“可是上次送的首饰?”
万喜压低声音道:“上次的首饰怎敢再送到云悦轩,光是兰心那丫头已经够烦躁,若是惹恼了王妃,王妃还不赏板子给小的。如今府中人人都知道,谁要惹了王妃,自己提着脑袋走着!”
他也不多说,直直告退往云悦轩去。
兰儿轻哼了一声:“夫人,现在府中人人都对王妃笑脸相迎,阿谀奉承,王妃风头正旺着呢!”
曼瑶暗叹了口气,若她猜得不差,锦盒中定是上等的檀木发簪,今非昔比,今日的他对她的宠爱,羡煞旁人,招人红眼。而她,一夜夜难以入眠,抱着他退却的温柔辗转反侧。一直以为,只有殷涵旋那样的女子能集他的宠,如今她知道,有一个人远胜于她和她。
仍清楚的记得,那支红尘香夺走了多少目光、洒落多少惊艳,她似熊熊烈焰,男人,心甘情愿,化为灰烬。手抚上微隆起的腹部,有了期盼,孕育着的小生命或许决定着她的命运。
“兰儿,去碧慈寺,我要祈福!”
一路撕扯着心绪到了碧慈寺,梵音清清,香火袅袅,她深吸口气,无论如何虔诚求神佛保佑,亦是徒然,她,却还是跪在佛前,贪得一时的心安。
迎风立在山门长长的台阶前,想起殷灼颜虔诚的模样,暗想她是否也是为求得心安?
幽幽往下而行,一袭青衣映入眼帘,她顿了一下,唤了声:“姜公子?!”
姜澈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下,拱手:“昭夫人——”
“姜公子好记性!”曼瑶浅浅一笑,他身上几分温润如玉的感觉令人觉得如此舒适,一时无法想象清淡如水的他和炽烈狂野的她是如何携手同行。
他微颌首,并不多言,拾阶而上。
曼瑶回眸看了他一眼,心下生了些许羡慕,当日他受了杖责,坚强得让人的心与他一起脆弱,却在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时,轰然崩溃。
他并不可怜,男人,只有在太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放下自尊,只有在面对深爱的人的时候,才会变得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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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灼颜躺在软榻上,甚是无趣的把玩着手中的发簪,上好的绿檀木,雕刻着简雅的花样,丹唇勾起一抹冷笑,懒懒的递给兰心。
兰心笑笑:“王妃,奴婢这就去收好!”
望着兰心蹦蹦跳跳的背影,她幽幽叹了口气,轻合上双眸,暗忖他的用意,先是首饰后是发簪,突地感觉,他是如此的深不可测,愈想愈乱,索性拂掉一切想法,酝酿着睡意,悠然睡去。
清风优雅的扬起水榭飘垂的红色轻纱,一袭红衣宛妙而现,他轻步进了水榭,凝视着睡得深沉的她,胭脂水粉艳抹了清雅的眉目,浓厚了肌骨的明媚。睡时是这般安然,醒时是却是那般难缠。
他深吸口气,微一挑眉,将她拦腰抱起。
惊醒的她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微启红唇,却未吐出一个字,两手缓缓勾上他的脖子,倚着他的胸膛,任他而去。
出乎意料,他直奔府门,眼底映入摇着尾巴的枣红色骏马,她的双眸绽放着晶莹亮光,一骨碌从他怀里滑下,拍了拍烈火的背,嘴角噙着笑意:“是要骑马吗?烈火归我了!”
“怎么,你喜欢烈火?!”
瞥见他眼底的戏谑,她扯扯嘴角,踩上马蹬,稳稳坐好,烈火抬腿仰头嘶鸣,她紧攥着缰绳,牢牢的控制着马,回眸一笑:“走吧!骑马去!”
脸颊的笑意在萧凉宸一连贯的动作中凝结,他直接扯过缰绳,翻上马背,一手坦然的环过她的腰。
她尴尬的欲扳开腰间的手,他愈收得紧,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不是骑马么?我——”
萧凉宸没有应声,勒了勒缰绳,喝了一声,烈火拔腿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