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灼颜追到小巷已是气喘吁吁,拍拍胸口,募地惊呼一声坐在地上,声音煞是凄厉。
“香主!”兰心急喘着气:“香主,你怎么了?”
殷灼颜朝她挤眉弄眼,兰心会意大声哭喊起来:“香主,你怎么了?香主,你别吓奴婢啊!香主——”
无影懵住了,顾不得追人,急急蹲下身子:“伤到了吗?”
她诡异的眨眨眼,瞥了一眼远处脚步放缓、有些迟疑的妇人,低声道:“兰心,再大声点!”
“啊!”兰心配合得天衣无缝,无影顿时哭笑不得,却见妇人已急急冲到她身边:“怎么了,哪里伤到了?”
殷灼颜抬眸打量着她,犹豫的唤了一声:“巧大娘?!”
巧大娘不是别人,乃她娘亲当年的贴身侍女。兰心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小嘴张得大大的:“巧大娘!?怎么是你?”
被认出身份,巧大娘面有愧色,径直看着她,伸了伸手,又不敢碰触她:“没事吧?”
“我没事。巧大娘,你不是回乡下了吗?怎会在此?”她拍拍两手,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巧大娘一阵心酸,侧转过身一直抹眼泪,禁不住她的缠磨,终于道出原由:“自三年前您和二公子给奴婢一大笔银两,允奴婢回乡下后,奴婢在乡下做起了小生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岂料那不孝儿子嗜赌如命,输光了所有的家产,还把奴婢赶出了家门!奴婢找不到伙计,只能流落街头,靠行乞为生!”
兰心气呼呼的叉着腰:“香主,太可恶了!非得好好教训那不孝子不可!”
万喜轻步进了书房,将探得的消息细声禀报:“王爷,王妃已回府,还带回了一个妇人,安置在云悦轩!”
萧凉宸冷哼一声:“不是说不回了么?”
想起她愤愤说不回府的表情,他有痛打她一顿的冲动,轻吐口气,他起身出了书房,抬头望着深空的皓月,有些踌躇,他不想去否认,此刻想沉浸于那片妖娆的红中,暗哼一声:殷灼颜,你确实惹起本王的注意。
他翩翩出了明晴院,在岔路口处顿住脚步,云悦轩、天香阁,何时他曾这般为难?踌躇良久,他择了近路,直进院内,无红色的灼眼刺目,只觉幽雅、怡人,进至房间,珠帘垂挂、窗纱微掩、香烟袅袅,她一身白衣微低着头坐在书案前,手中的画笔从容优雅的勾勒着,近前细看,惟妙惟肖的一株红梅跃然纸上,难得的赞叹道:“曼瑶不愧为才女,琴棋书画皆可信手拈来。”
曼瑶眉梢往上微扬,缓缓搁下画笔,婉转道:“王爷盛赞,闲来无事,让王爷看笑话了!”
眼前的女子柔情似水,唯有那人骄纵狂妄,不由庆幸他选择了近路,他轻叹了口气,一阵感慨:“曼瑶兰心蕙性、温柔体贴,若是殷灼颜能习得有曼瑶的一成,瑨王府太平!”
盈目略暗了一下,玉手轻轻环上他的腰:“王爷,王妃的真性情、率性,真是讨人喜欢呢!”
“早晚有一天她会把本王气死!”他不怀疑,一点都不怀疑。
她淡淡笑着,一手在他胸前打转:“不愧为丞相府的千金,一个惊为天人、世间yóu物,一个千娇百媚、万态娇俏,令天下女子都自愧不如!”
他横抱起她:“世间yóu物也罢,千娇百媚也罢,又怎比得上你的清雅脱俗呢?”
素手环上他的脖子,眸底是深深的期盼:“王爷,今夜会留下来么?”
“怎么?你不想本王留下来?”
她轻笑,任由他将自己放在床上,粉唇凑了上去,他轻吻了一下粉唇:“歇息吧,今日本王有些累了!”
她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失落,犹豫了一下,附在他耳边柔柔的说了一句。他的身子滞了一滞,随即微微一笑,握着素手:“真的吗?为何不早告诉本王?”
她温柔的点点头,心头有些涩:“王爷这些日子不是在云悦轩就是在明晴院,妾身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诉王爷。”
“明日让婉儿找些得当的人伺候着,好好养身子!”
她甜蜜一笑,轻轻应了一声。
习玉娇扫了一眼天香阁进进出出的人,酸溜溜的道:“昭夫人可真是好命啊!若她顺利产下麟儿,我们姐妹可还有活路?”
贺语蓉淡淡笑笑:“仪夫人说到哪去了,昭夫人有喜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姐妹也可沾些光!”
她轻哼了一声:“得自己肚子里的才是能沾光的!”
“我们去天香阁道喜么?”
“王妃都未曾去天香阁道喜,你我怎能逾了规矩?”
贺语蓉微叹了口气:“王妃未必有空,一大早云悦轩的人都在找小妖呢,说是两日不见踪影了。”
习玉娇掩嘴偷笑:“在王妃眼中,小猫来得比人还重要呢!罢了,咱俩去翠景园走走!”
贺语蓉点点头,两人甫到翠景园,便见焦急找着小妖的兰心,她恭敬的朝两人福身行礼。
“怎么?兰心,还没找到小妖吗?”
“回容夫人,还没有!”兰心擦了一把脸上的细细汗珠,不再多说,告退而去。
“不知好歹的小妖,若找到你,非让王妃揍你一顿不可!”兰心嘟喃着进了云悦轩,往院中而去。
殷灼颜躺在软榻上,懒懒的问道:“兰心,小妖呢?”
兰心摇摇头。
她略叹了口气:“罢了,兰心,你和巧大娘出去一趟,帮我备份厚礼。”
今早,昭夫人有喜的消息传遍王府,人人都赶着去天香阁,兰心不乐意的撅起嘴:“王妃——”
“兰心,去吧,昭夫人有喜,岂有不道喜之理?”她幽幽起身:“梅香,磨墨——”
“是,王妃!”
萧凉宸与曼瑶分别正坐榻上两侧,林婉在下首坐着,正安排一些事宜,忽听兰儿入房禀报,兰心和梅香求见。曼瑶看了一眼微皱眉的他,柔声让兰儿迎两人进来。
“奴婢参加王爷,见过淑夫人、见过昭夫人!”
林婉见她们手捧锦盒,微微一笑:“可是王妃差你们前来的?”
兰心颌首:“回淑夫人,正是!王妃命奴婢二人前来向昭夫人道喜!”
“她不会自己来么?”连道喜都要假手于人,他眼底有些不悦。
“回王爷,王妃行事鲁莽,怕一不小心惊吓昭夫人,故命奴婢前来,请王爷恕罪,请昭夫人见谅!”兰心暗吸口气,从梅香手中取过锦盒:“此乃王妃的一点心意,还望昭夫人笑纳!”
兰儿闷闷的接过她手中的木盒,呈上榻前,他接过木盒,眯眼打开,微扬眉:“你家王妃真是大手笔啊!”
曼瑶探头一看,不觉咋舌,竟是一套璀璨的上等玉器:玉璧、玉环、玉佩、玉簪、玉镯,精美无比,她咽咽口水,嗫嚅道:“如此贵重的礼,我不能收!”
兰心露出甜甜一个笑容:“请昭夫人务必收下,否则奴婢不好跟王妃交待。”
曼瑶犹豫的看向他,见他未作表示,又不便强硬推拒,点点头,示意兰儿收好。
“禀王爷,王妃另备了一份厚礼给王爷,请王爷务必收下!”梅香有些胆颤的将手中的信替给兰心,兰心定着神呈上信:“王爷,王妃让奴婢捎句话给王爷,王妃说她虽然不是君子,但亦会成人之美。奴婢告退!”
兰心暗下捏了一把冷汗,不等他拆开信,已携梅香匆匆告退。
萧凉宸冷着脸拆开信,飘逸圆润的字并未带给他一丝享受,他平生第一次有想杀掉女人的冲动,而且是个狂妄的女人,深吸口气,迈着大步直出了房。
见他阴郁着脸径直离去,林婉皱眉,暗忖此信不简单,担心的跟了上去。
曼瑶瞥了一眼锦盒,眸底有些沉:你是真心道喜抑或是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一封信让他不留一句离开,无论信的内容如何,都是封很高明的信。
“王爷!”林婉紧趋他的步伐,柔声试探道:“不知信中关乎何事?!”
他停住脚步,冷冷转身盯着她,林婉心虚得直冒冷汗,知他的脾性,遂温声道:“王妃素来有些乖张,王爷何必如此动气?”
乖张?她又岂是乖张那么简单?萧凉宸将手中紧攥着的信递给她,冷哼一声:“不如你告诉本王,本王该如何做?”
她迟疑的接过信,看完信,双脚一阵虚软:休书、七出之条、退回本宗、听凭改嫁,字字猛烈的撞击着她,令她有些难于招架,而后盖着的红手印更是让她呼吸短促。她垂眸沉默:你如此不愿成为瑨王妃么?
“依婉儿的意思,本王是休抑或不休呢?”
她幽幽叹了口气:“一切但凭王爷意思!”
她悠然静坐在亭中,亭中石桌有条不紊的摆放着笔墨纸砚,略一抬眸:碧波荡漾、烟波淼淼,和风拂拂、细柳阴阴。红唇轻启,深情吟道:“水尽,云卷云舒,清风伴杨柳依依;山穷,深闺梦里,醉月拂碧水凄凄。”
娇嫩的笑声噗嗤而出,一袭红衣翩然而至,殷灼颜眸带笑意:“媛夫人的诗词自是无可挑剔,只是伤感了些!”
吕秋素起身行礼:“王妃——”
她捏起桌上的几张纸,粗看了一下,眸光一转:“不如我送夫人两句如何?”
娟秀的脸有些不可思议,却还是点点头:“请王妃赐教!”
殷灼颜坐下,提笔沾墨,赫然写下两行字,拍拍手,嫣然一笑:“不知媛夫人可见到我的小妖?”
急转的问题让吕秋素呛了一口,她有些脸红:“两日都未曾见小妖!”
她嗔了一声:“该死的小妖!”
吕秋素拿起纸,似留有淡淡幽香,轻轻念道:“红尘如虚空幻地,苍天做主,缘浅缘深,奈何青冢;俗世似水月镜花,沧桑一梦,情淡情浓,乐悲笑痛。”
红衣愈远愈朦胧,似如微风拂过湖面,涟漪散去,不再有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