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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桓振那里得到准信后,桓谦、卞范之不敢怠慢,急忙去联勤司交钱拿文书。

若无意外,等过几日,他们便可凭相关文书,去军器监拿货。

直到将那一沓轻薄薄的文书纸张揣到怀中,桓谦、卞范之才算松了口气。

眼看天色将晚,两人也忙活大半天,正值饥肠辘辘,遂拐弯儿进了路边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占地极广,上下足有五层楼高。

俩人刚一进去,便有一名伙计主动上前招呼。

信步上楼,桓谦、卞范之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又随口点了酒菜,便甩开膀子胡吃海塞起来。

等肚子有了七八分饱,桓谦、卞范之这才主动放下碗筷,开始闲聊起来。

不料,两人正说着,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叫卖声。

“卖报纸啦,卖报纸啦,新鲜出炉的《河西旬报》”

“名人轶事、时政要闻、百姓日常,尽在《河西旬报》”

报纸虽然诞生才一年多时间,却已深深影响了河西人生活,无论大事小情都能在报纸上找到相关报道。

一年来,有起码十几名官员因被报纸揭露罪行而被督察司、大理寺拿下、定罪。

在河西,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普通百姓,几乎人人关注报纸。

有人从中了解隐藏的商机,也有人通过报纸关心时事,还有人将报纸当成一种消遣。

桓谦、卞范之虽然是初来乍到,却也听过报纸名头,更知道《河西旬报》主编正是长沙郡公后人陶潜。

此人以笔锋犀利、嫉恶如仇、刚正不阿闻名河西,深受普通百姓喜欢。

当年轰动一时的张掖贪腐案,据说也是陶潜隐姓埋名暗中调查出来的。

也正因此,他主笔的《河西旬报》迅速成为河西第一大报,影响力日益扩大。

“卖报的,给我两份儿。”

“好咧,一共六文钱!”

付完钱,桓谦将其中一份丢给对面卞范之,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上报纸。

只见上面抬头便印着《河西旬报》,下面是一行稍小的字:太元十九年十月第二刊。

桓谦怀着别样的心仔细看了起来,只见首版开头是一篇文章,标题赫然是《庆贺大都护率军收复并州》。

这篇文章洋洋洒洒数千字,足足占了一个版面。

详细介绍了河西军攻取并州、灭亡西燕的全过程。

除了对大都护卫朔本人给予歌功颂德外,连一些表现出众的将领也得到表扬。

令桓谦意外的是,他侄儿桓振也赫然在列,并且还是属于重点介绍对象。

文章中对桓振斩首行动给予很高评价,将其与檀道济、蒯恩等被誉为河西军后起之秀。

桓谦看到这里,除了为侄儿感到骄傲外,心中始终为桓振不能为桓家所用感到些许遗憾。

浏览过头版头条,接下来内容多是经济民生方面。

比如莫某地又开垦荒田数千亩,秋收新粮若干万斤,出产棉布若干万匹,钢铁、煤炭数十万斤等等

看着让人咋舌的数字,桓谦、卞范之两人不由暗暗吃惊,这些还只是河西庞大实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以前他俩对河西只是有个朦胧印象,如今却能深深感受到,在表面浮华下,孕育着巨大能量。

“宜阳侯,河……河西真……真是太出乎预料了。”

桓谦闻言苦笑几声道:“嚇嚇~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意外,大都护若没有三分实力,如何能纵横北地?”

“更别说,大都护还将嚣张了近百年的胡虏压在身下。”

两人感叹几声后,又埋头看了下去,报纸接下来重点介绍了正在修建的姑臧至上邽段水泥直道。

该直道属于东西大动脉一部分,共分三大段,分别为姑臧至金城段、金城至狄道段、狄道至上邽段,

眼下已修完三分之一路段,剩下的也将在今后两年内完工。

文章最后还将官府给出的雇工工钱一一刊登出来,并提醒那些雇工,若有人克扣工钱,可随时到报馆举报。

看完报纸第一版,桓谦足足楞了有一刻钟。

原本他以为报纸只是一些文人受卫朔指使而弄出来的样子货。

不料,通篇看下来,报纸上文章不仅言之有物,且主题思想十分明确。

全是教育百姓遵纪守法,鼓励商贸发展等,让百姓在无形当中受到教化。

且文章全是通俗易懂的白文,即便普通百姓不识字,却也能听得懂。

如此一来,官府的一举一动且取得的任何成绩,几乎都能在第一时间被所有人获悉。

看着河西军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每个河西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之喜悦和自豪。

翻开第二版,首先映入桓谦眼帘者,赫然是都护府颁布的《新商法草案》。

文章特意点出邀请各界人士积极发表意见,所提意见既可以提交报馆发表出来,也可直接呈给都护府商曹等。

除此之外,《河西旬报》最后一版上刊登了最新通商关税率。

出口方面:粮食三倍又七成,铜、铁三倍,瓷器七成,丝绸六成五,茶叶六成,琉璃两成,棉布一成半。

进口方面:瓷器一倍又七成,丝绸一倍又六成,茶叶一倍又五成,纸张四成,铜铁一成半,粮食负一成,棉花半成,金银首饰、琉璃、书画等奢侈品全是四倍以上。

桓谦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其中关窍,只好向对面卞范之请教。

卞范之做过郡丞、太守一类牧民官,多少知道一些民生俗物,大概看明白了税率用途。

“宜阳侯,河西通过规定进出口税率高低,可以控制治下商品流入与流出。”

“以粮食为例,出口粮食需要缴纳三倍以上税款,是仅次于进口奢侈品的第二高税率。”

“相反要是进口粮食,你不但不用缴纳税款,官府还会对进行补贴。”

“敢问宜阳侯,假若换做你是商贾,会怎么做?”

“自然是大力从外界贩运粮食回河西。”桓谦喃喃自语道。

“正是如此!”

“出口粮食吃力不讨好,而商贾最擅趋利避害,他们绝不会做赔本买卖。”

“如此说来,河西对铜器、铁器也是鼓励进口而限制出口。”

“不错,大都护很精明。”

“他知道琉璃、古玩、珠宝等奢侈品,既不能吃也不能喝。”

“反倒是粮食、铜铁等物资,才是一个地区强大的根本。”

“因此他通过划定不同税率,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物资流动,手段何其高明啊?”

“以前在下总想不明白,当初实力强大的大都护为何会向朝廷臣服,今日我才恍然。”

“原来大都护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从江东获取粮食、铜铁等物资,同时让河西盛产的奢侈品有个好去处。”

“宜阳侯,你说若是朝廷不管不问一直这样下去,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江东会越来越虚弱,河西将越来越强。”桓谦脸色难堪道。

“是呀!然明知结果如此,可朝廷上下谁也不会主动揭开这个盖子。”

“因为包括天子在内,几乎所有上层人物都是受益者,最终倒霉的只是普通百姓罢了。”

“等到百姓们再也忍受不住,便是黄巾之乱再起之时,届时南郡公也可乘势崛起。”

听到卞范之竟然将进出口税率与日后桓家大计联系在一起,桓谦不由瞠目结舌。

不过他细细一思量,又觉得不无道理。

眼下东晋看上去歌舞升平,其实内里早已危机四伏。

原先被司马曜极力压制的门阀势力隐隐有重新抬头之意。

除此之外,东南天师道,以及被压抑已久的寒门势力,无不蠢蠢欲动。

大家似乎都在等司马曜咽气,不出意外,一场疾风暴雨即将席卷整个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