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些话的时候，顾靳言的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张嘉怡的时候，她年轻的面容上满是对生活的希望。

那时候，他觉得她就是一朵悬崖边上随风招摇的玫瑰花。

她跟整个城市都格格不入，却又以绽放的姿势，极度贴合整个城市的轨道，拼命地往上爬。

那时候，顾靳言惊诧于她磅礴的生命力和执着。

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抹执念竟然会反噬过来折磨她。

“怎么，你又在回忆以前了吗？”

张嘉怡踉跄着走到顾靳言跟前，她嘴角还流着血丝，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狼狈。

但是，她不想去收拾自己。

她就是想让顾靳言看清楚她的狼狈。

也让她看清楚他的心。

是啊。

纵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是她对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死心过。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想着他，念着她。

他已然成为她的精神支柱。

爱他，对于张嘉怡而言，是一件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事情。

除了爱他，她还能够做什么呢？

他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相遇。

与他在一起的短暂时光中，是她最接近云端的时候。

那是她这一生当中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美好。

也是她发誓不过平常人生的理由。

曾经的美好，怎么可以让它烂掉在柴米油盐中，她怎么可以坦然做到跟别的男人步入婚姻中。

她是飞蛾，她这一生的存在，就是为了扑第一眼看中的那团火。

不死，不灭。

顾靳言看着张嘉怡，眼眸酸痛，他低声道：“这么多年了，嘉怡，你放下吧。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许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惺惺相惜。嘉怡，你不要浪费了自己的才华，你原本是可以成为跟我一样肩并肩的人。”

“我不想要跟你肩并肩，肩并肩又如何，得不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我拥有了日月星辰又如何？顾靳言，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难道还不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张嘉怡红着眼睛，语气真挚地道：“我爱你，发疯了地爱你。只要能够陪伴在你身边，就算是做你鞋底下踩着的地面，我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阿言，你这一次能够这么快赶来救我，就证明，其实你心里头也是有我的，对不对？你既然认可我的优秀，为什么不能把我留在你身边呢？秘书也好，情人也好，甚至……甚至床伴也好啊！”

“我给顾轩城打电话，让他送你去医院吧。”顾靳言说着，掏出手机。

张嘉怡却猛地上前，一把抢过顾靳言的手机，道：“我从来都没有爱过顾轩城，我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气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张嘉怡，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我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徐妍心。除了她，我谁都不爱。”

“你说什么，你说，你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徐妍心？这怎么可能？”张嘉怡不敢置信地抬起充满泪水的眼眶看着顾靳言，又哭又笑地喊道：“顾靳言，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呢，你以前不是说过的吗，你说过的，你爱过我的，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的过去，你真的都忘了吗？”

“在遇见妍心之前，我曾经是以为我爱的人是你。可是当我遇见她之后，我才发现，我对你，一直都是欣赏。张嘉怡，我的的确确不爱你。而且，我相信，你也不爱我。只是，你还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你困在这种情绪中却不能明白过来。”

顾靳言眸光中含蕴着一抹沉痛。

张嘉怡看得真切。

他看着她，眼里的感情很纯粹，很干净。

没有一丝一毫的爱与欲。

张嘉怡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子？

为什么他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言，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我不会要求霸占你的，我只要你在寂寞孤独的时候来找我就好了。我愿意做你身后的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抱怨，也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

顾靳言转身，走到窗口的位置，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如果你再对妍心出手，那么你的下场就是跟杨皓富一样。”

“不，我不会对她出手的，我知道你爱她，我不会再伤害她了。”

张嘉怡说着，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了顾靳言。

但是，顾靳言犹如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直接掰开她的手，迅速往前道：“我给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先走。”

“顾靳言，你如果走，我就从从楼上跳下去！”张嘉怡威胁道。

顾靳言脚下步子微微一顿，道：“你不会的。嘉怡，你比谁都知道生命的可贵。”

他说完，抬腿往前走，门没有关，他直接走了出去。

张嘉怡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已经干涸刺痛的眼里再度涌出大量的眼泪。

长廊。

电梯门开了。

徐妍心抬腿走了出来，满脸焦灼之色，“怎么样，我姐她没有事吧？”

“没事。”顾靳言上前拉住徐妍心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徐妍心推开顾靳言，大步往房间里走。

顾靳言想了想，道：“我去车里等你。”

“好的。”徐妍心点头，脚下步子不停。

顾靳言抬腿进了电梯，想了想，又后悔了，重新出了电梯，就靠着电梯口旁边的墙站着，静静地等着徐妍心出来。

房间里，张嘉怡正抱着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往外散发出来绝望的气息。

徐妍心原本是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看到她这样，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蹲下身，轻轻拍打着张嘉怡的肩膀，道：“起来吧，地上凉。”

张嘉怡突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看着徐妍心，道：“妍心，你还记得我是你姐姐，对不对？”

徐妍心不知道张嘉怡为什么突然会说起这个，毕竟她对她们是姐妹，不是一直都内心抗拒的吗？

“妍心，你回答我，你是不是还当我是你姐姐？”张嘉怡抓着徐妍心的肩膀问道。

徐妍心点了点头，道：“当然，你一直都是我姐姐，这是不可抹灭的真相。”

“既然如此，那么，好妹妹，你救救姐姐好吗？姐姐已经快死了，你救救姐姐好吗？”张嘉怡的眼泪又往下滚落，哀声请求道。

徐妍心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张嘉怡，一直以来，张嘉怡都狠，傲。

即便是她跟她说起那些悲惨的过往，她都不曾如此刻哭得这般伤心。

徐妍心只觉得大脑一瞬间空白一片，她关心地问道：“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姐姐生病了，不管是什么病，她肯定都要给她治好的，她会陪在她身边，一直一直照顾她的。

张嘉怡抓住徐妍心的手，像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哭着恳求道：“我爱顾靳言。”

徐妍心空白一片的大脑里顿时如同墨汁倾倒，“姐姐……”

她的语气低了下来。

尽管现在她还不知道张嘉怡想让她帮什么，但是她已经知道，她帮不了。

“妹妹，你已经嫁给了顾靳言，已经有了顾靳言的孩子。可是姐姐我，我什么都没有。妹妹，你帮我去说服顾靳言，让他给我一个孩子好吗？我保证，只要有了孩子，我会消失在你们的世界。真的，我保证！”

徐妍心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姐姐，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应该放下，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放下？”

张嘉怡用力将徐妍心推倒在地，怒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放下吗？你以为，放下，是我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吗？”

“我这样爱他，爱得何其卑微，你以为我想爱他吗？可是，我根本就不能够选择自己的感情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如此残忍？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啊，一个有他影子的孩子，如此，我就知足了。为什么，连我这么小的愿望，你们都不愿意满足我？啊，为什么？”

徐妍心起身，将张嘉怡扶起，道：“姐姐，你可以选择的，是你一直在逃避。姐姐，那么多男人爱你，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跟顾靳言。”

“放过你，放过顾靳言？”张嘉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她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脚下步子虚浮，点头道：“好，我放过你，放过顾靳言。”

徐妍心心头浮起不详的预感，“姐姐……”

她试探性开口唤道。

张嘉怡眼中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她拉起徐妍心的手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将窗户玻璃推开，语气中带着一抹感叹，低声道：“妹妹，你看，这世上的风景多好看，也多无情啊。不管你是笑也好，哭也好，它总是蓝天白云的。”

“姐姐……”徐妍心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恐惧感，她想拉着张嘉怡往后退，然而就在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