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居。

锁烟心情大好,“姑娘,果然不出你所料,赵语心真的用郡主的身份给赵志远施压,硬生生破坏了他的计划。”

苏浅璎一点都不意外。

赵志远一心贪慕富贵权势,多少年位极人臣风光无限,这一切纵然有他自己努力的因素,但不可否认他是依赖慕宜清爬上来的。所以在他内心深处,对慕宜清更多的不是感激,而是厌恶和自卑。

因为慕宜清与生俱来的高贵冷艳和理直气壮的跋扈嚣张,只会让他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原本低贱的出身和如今靠着背叛和依附来的荣耀,更会让他心底的自卑一日日的加深。

所以昨日的那道圣旨,就是一个导火索。他忍耐了多年,终于将那一巴掌扇到了慕宜清的脸上。

也正是那一刻,他才找回了早已被富贵权利迷蒙了双眼而丢弃的自尊和骄傲。

慕宜清的离去对他来说算得上是十几年来夫妻相处之间的转折性胜利,然而这胜利的果实他还未真正享受,今日又被自己的女儿再次以光鲜亮丽的身份当众呼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可比他昨天打在慕宜清脸上的重多了,可以说直接摧毁了赵志远作为父亲的最后一点尊严。

所以尽管今日赵语心看似打了一场胜仗,实则早已将她在赵志远心里最后的一丝地位消磨殆尽。仁慈的父亲和孝顺女儿的形象,将彻底坍塌。

赵语心想要嫁给慕子奕,除非皇帝下旨赐婚,否则死一百次都不可能。

“现在,是沛雪出场的时候了。”

锁烟心领神会。

“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但愿她不会让姑娘失望。”

苏浅璎笑而不语。

……

赵志远阴沉着脸回到书房,一把将书桌上的公文全都挥落在地。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过这样郁结难抒的心情。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无力而苍凉。

这就是他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背叛了最初的爱情,抛弃了妻儿,换来了权势,富贵,地位,荣耀…可如今,权势陨落,荣耀蒙尘,富贵如烟,地位不在,女儿也不认他。

值得吗?

十六年来,他脑子里第一次浮现这三个字。

心绪为之震动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微微茫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酸楚。

他颓然的坐下,道:“来人。”

一个丫鬟走进来,蹲身将地上的公文捡起来,平整的放在桌案上。

赵志远隐约闻到一丝清香,那味道有别于长年累月在慕宜清身上闻到的脂粉浓香,而是一种自然的,清新的,带着淡淡的羞涩。像枝头的花苞,微微熏然。

他一怔,不禁抬头望过去。

眼前的少女低眉垂眸,肌肤如雪,皓碗如精致玉雕,十指根根如葱,比杯盏更为玉润。

“你叫什么名字?”

忍不住的,他低声询问。

“奴婢沛雪。”

音色低婉,带几分稚嫩纯真和微微怯懦,却十分好听。

赵志远眼神几经恍惚,“抬起头来。”

沛雪慢慢的抬头。

春日湖心里低垂的杨柳,挡住那一色夕阳的霞光,亦或者夏日亭亭翠叶间盛放的荷花,羞涩而美丽。

赵志远心中震动。

脑海里咋然浮现另一张脸,一张沉没在记忆深处却从未被时光消磨暗淡模糊的绝世之容。

也是这般,盈盈美目,娇羞而温婉。

他心绪起伏不定,眼神也随之变幻。

“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调过来的?”

慕宜清善妒,他身边伺候的丫鬟都面貌普通,从无姿色过人者。

沛雪心中一紧,知晓他这是在起疑了,小声回道:“奴婢是上个月入府的,在花房修剪培育花种。今日原本是要将郡主之前吩咐培植的凤凰振羽送过去,嬷嬷却说郡主这两日身体不好,让我不要去打扰,正好书房负责洒扫的姐姐今日有事回家了,让奴婢暂时过来顶替。”

赵志远了悟。

赵语心喜欢名贵花种来彰显自己高雅的品味,府中花匠经常就在换,这已是常事。而今日自己心情不好,下头的人大约害怕被迁怒,所以才找借口偷懒,把这个刚入府不久的丫鬟调来当受气包。

“以后你就在我跟前伺候吧。”

沛雪显得有几分错愕,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形象演绎得十分到位,最终她低声道:“是。”

脑海中却不禁回荡着苏浅璎说过的话。

“一个失意的男人最需要的是女人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你不需要懂得太多,只需要发挥你身为女人的所有资本和魅力。你越是和慕宜清截然相反,他就越喜欢你。不要主动索求,要让他主动给予,那才是最完美的胜利。”

……

落梅居。

锁烟正在向苏浅璎汇报最新情报,“沛雪已经成功的引起了赵志远的注意,调到他身边贴身伺候了。”

苏浅璎勾了勾唇。

“赵语心呢?”

锁烟道:“她本来就病体沉珂,今天勉强打起精神闹了那么一场,回去后就又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暂时闹不起风波来,姑娘放心。那边对外的消息也已经被我截止,不会有人去公主府报信的。”

苏浅璎点点头,眼神流转,笑如流光。

是夜,赵志远宠幸了沛雪。

翌日,沛雪就成了雪姨娘。

锁烟感叹道:“这个沛雪还真是有几分手段,也不枉姑娘提拔她一场。”

苏浅璎淡淡微笑,眼神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