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图舍了车马从小巷穿过,南走五个路口,就到了宗益坊。
宗益坊墙高门重,是达官贵人居住的街坊。
因是白天,坊门大开,求图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两里地,霍然看见一座宅院,门口有两尊三人高的石狮子。
求图走过狮子,到东南角有个角门,门口台阶下坐了三个穿着短竭的小厮。
小厮见他过来,远远的就站起来:“是求总管回来了?”
求图道:“门主在吗?”
“不曾听说出门。”
求图点点头。
小厮早手疾眼快把角门打开。
一进门便是小石子铺就的花径,两边有精巧的楼阁,这边是李府的藏书阁,也是李迅达的外书房。
求图沿着通道走到尽头,穿堂的门匾上写着钟灵毓秀。
穿堂里有个小厮靠在大理石的屏风旁打盹,听见脚步声忙睁开眼。
“是求总管,您回来了?”
“门主大人呢?”
“正在书房接见青云镇来的伙计。”
求图点点头道:“好好看门,我去见门主。”
进了院子,求图听见正房中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一撩袍子大步走过去:“门主大人,求图求见。”
湘妃竹的帘子从里掀起,一个小丫头低着头站在那里。
求图走进屋。
书房中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跪坐在长案后,四方脸,红袍金冠,仪表堂堂。
这人正是李迅达。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子跪在地中间,此时二人都没说话了。
求图躬身行礼:“属下见过门主。”
李迅达一脸愤怒,抬起头道:“接到那个小畜生了吗?镇上来人说她伙同丫鬟,偷了细鳞池的贡鱼,真是不知死活,回来我一定要揭了她的皮。”
求图低头道:“回禀门主,小姐和丫鬟都没接到,青云山的庄子化为灰烬,里面只收拾出两具尸体,男尸一定就是吴管家了,女尸头身分离,还不敢确定是谁。”
李迅达一脸震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谁敢在无极门的地方撒野?”
求图没出声。
李迅达问着那跪地的人:“你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是细鳞鱼丢后廖生生先派过来的人,并不知道青云庄发生了什么事。
李迅达扶桌站起,来回走动一圈,回头看着求图;“死的会不会是小畜生?”
求图摇着头:“属下不知,那吴管事还有一位妻子。”
也可能是吴娘子。
李迅达沉吟良久,松了口气道;“此事不急,派人暗暗寻来,不要到处生张。”看着求图又问道;“姜老怎么没过来?”
求图把姜老病了的事说了一遍。
李迅达一脸焦急之色:“姜老是府上的老人,老门主在的时候就跟在老门主身边,对无极门又有功劳又有苦劳,这一病可不是闹着玩的,跟账房说,以我的名义送些药材过去,再给老人家请个好点的大夫。”
求图道:“路上遇到的小姐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是真有些本事的,她说两三天就能复原。”
李迅达道;“那就让姜老先休息十天,找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求图应声说是。
正此时,帘子再次掀开,守门的小厮小跑着进来:“门主大人,说是小姐回来了。”
“小珊又去哪了?回来就回来,还要特意跟我报告,让她找她娘去,说我现在有事。”
小厮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是大小姐,是……是……小姐,那位小姐。”
“哪位?什么小姐,你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清了?”
小厮忙道:“说是青云庄的小姐回来了,对,就是那位小姐。”
是姜氏的女儿。
李迅达和求图面面相觑。
李迅达道:“你不是说人失踪了吗?”
求图也是一脸不解;“所以回来了。”
李迅达:“……”
他一甩袖子:“回来还要本门主亲自接不成?夫人不是给她准备了房间?让她先住进去。”
跪地的下人抬起头:“门主大人,那细鳞鱼呢?”
李迅达眼睛一瞪:“忘了这个茬了,直接把人关起来,等定了跟何家的事我好好审问审问她。”
小厮得了命令便去二门传话。
“青云庄的小姐回来了。”
“青云庄的小姐回来了……”
消息一直从二门传到内院正房。
正房是李迅达续弦妻子秦氏的院子。
她坐在花厅主位上,斜眼看着传话的丫鬟:“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大人不是早就交代过会接她回来吗?该怎么接就怎么接,又不是没安排好。”
她下首的人这时说话了:“娘,若不是姑姑提议,爹爹肯定不会把她接回来,到底是亲兄妹,爹爹心中,姑姑一个小小意见,就比娘的脸面重要多了,若是把人郑重其事的接回来,那么以后这家中到底是听姑姑的还是听您的?您才是正儿八经的夫人。”
而这位姑奶奶不过是大归的寡妇。
接回来的小姐是前夫人生的孩子,回来不就是让继室没脸。
说话的正是秦氏从娘家带来的女儿李小珊,是的,她与君子修都跟李迅达姓,俨然是李家的小姐。
秦氏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笑道;“娘自有安排,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免得被人听了去,好像你是针对你姑姑,你姑姑是老太太的心肝,你爹是孝子,最看不得老太太受委屈。”
李小珊温婉一笑:“女儿记住了。”
秦氏又抬头叫着那丫鬟:“我怎么交代你的记住了吗?一定要好好把小姐接进来,可不能有任何怠慢。”
丫鬟轻轻一笑,低头说着是。
丫鬟走后,一个四十岁的婆子掀了帘子走进来:“夫人。”
“柳嬷嬷什么事?”
柳嬷嬷走近秦氏身边:“姑奶奶那边也听说小姐回来了,叫这人要去门口迎接。”
秦氏呵呵一笑:“排场够大啊,不过一个傻子,她这一去,以后我在府中还有什么地位?都奔着这位小姐去了。”
“那怎么说?”
秦氏看着李小珊。
李小珊道:“当初送走妹妹,是因为妹妹不详,会克父克母克亲人,姑姑要去接人,不怕过了晦气给老夫人吗?”
秦氏笑着点点头。
柳嬷嬷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跟老夫人说。”
秦氏放下玉如意望着窗外盛秋的美景勾唇一笑:“所以这样的小姐,只要丫鬟请进来就行了,这就是最好的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