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叫上抒怡和柳青岚，离开他所在的牢房。等薛大江要叫人的时候，他们已经穿过走廊，走远了。

抒怡疑惑，好不容易让他开口交代，怎么就离开了？

“这个人已经攻克，接下来就是整理口供，不需要我们在。”林煜庭耐心的解释后赞道，“怡儿，你这捕头越来越厉害了，线索证据的拿捏，疑犯心理的揣摩，收放的恰到好处。”一步一步，硬是将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彻底击溃，乖乖认罪。比刑讯逼供强多了。

抒怡不好意思的笑笑，开始的时候自己是没忍住，后来等林煜庭真的让她审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因为知道自己手中证据的缺陷，，没问一句话前，都要揣摩怎么问，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下一个去讯问那把剑的主人。”这是唯一一个留在杀人现场的证据，最直接。

“好，这次你们问，我手上没那么多东西，不知道怎么问。”抒怡站定，让柳青岚走在自己前面，她抚了抚咕咕叫的肚子，认命的跟上。

这个人性格暴躁，在林煜庭叫破他的真名时就端不住了，当林煜庭告诉他，薛大江已经供认不讳，并将那把断剑拿出来，他彻底崩溃，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交代，生怕别人将主要的罪责推到他身上。

这个人交代的格外清楚，不仅完整描述了杀人埋尸过程，还说出了选择孟沟村的原因，以及杀人动机。之所以选择孟沟村，一方面孟沟村的确偏僻封闭，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传闻村里藏有很大一批金银珠宝以及各类手艺。

江湖传闻，孟沟村里曾经有一位富甲一方的商贾年老后带着所有家当隐居于此，那位商贾没有后人，死前将所有财富藏于村中某处，作为对孟沟村村民许他定居的回报，将其掌握的其中一项手艺传给了村民，村民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那个手艺，就是竹编。

基于此，他们一行人从牢里出来后，在山里多了半个多月，待事态平息后，摸到孟沟村。他们开始没想杀人的，本打算先住进去，然后慢慢寻找宝藏，哪知村民竟然不允许他们进村，说什么村中不接纳外人。他们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同意，一怒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人都杀了。

杀人后他们原本也是害怕的，但想到此处偏僻，就算村里人都死了，想必也无人知晓。于是，他们连夜在桃林深处挖了一个大坑，将尸体全部搬到坑里埋了。又重新在尸体上栽上桃树，将桃林恢复原状。

处理好了尸体，他们又将村里各家各户的米粮、银钱收拢，并将村里通向外面的路种上树木掩盖，就在村里住了下来。一年下来，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有一天，其中一同伴出去购买生活用品，听到有人在说户籍登记的事。他们这才想起来，朝廷每五年一次的户籍登记制度。

而这个时候，他们几个已经相继成了亲，再要说走就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何况，宝藏还没找到，就这么一走了之，他们也不甘心。

后来，还是薛大江出的主意，从邻村带一些人回来住，渐渐将村子填满，到时候冒充就是，反正他们从原村长家中找到了村里的人员名册。

多方探查后，方圆几百里只有桃源村村民跟孟沟村差不多，都不习惯出去，自给自足惯了。于是，他们决定抓桃源村的村民。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再加上家人团聚，被抓来的村民渐渐不再反抗，甚至开始适应新的地方，真的定居下来。

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村里的空房屋满了一半，这时候村民提醒，桃源村的人已经过来了一半左右。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打算收手，但是，村里一直还有两家人没有团聚，每天都要提防他们跑回去。前几天那人竟然主动跑到薛大江面前，说可以写信去给她媳妇，让她出村，他们好把她接过来。合计后觉得此法可行，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让官府发现了不对劲，查到了孟沟村。

“我们在孟沟村三年，没有碰到一个外人。那天，忽然出现的一男一女，怎能不让我们警觉，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大批官兵就来了。”到最后，朱亮一脸可惜的感慨。

“你们打算做什么？”林煜庭沉声问。

朱亮并不知道当日的一男一女就在眼前，说话也就没有顾忌，“薛大江去跟李超汇报这事时，李晖听说那姑娘很漂亮的时候还动了心思，我们几个就他尚未娶妻。但薛大江说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穿着打扮，说话行动透着一股贵气。李晖的想法被他哥喝止。”于是，薛大江浪费了一只老母鸡，好吃好喝将他们送走，哪知道，已经如此小心了，还是漏了破绽。

林煜庭周身的气压骤降，身边的人明显感到一阵寒意，不自觉退后一步躲避，牢里的朱亮意识到不对劲，赶紧缩到墙角，嘴里不断求饶，“大人息怒，那只是李晖一个人的想法，不干我事。”

“你们的领头人是李超？”林煜庭当然知道，那帮土匪头子是叫李超，他还有一个弟弟叫李晖。设计将他们从牢里换出去，估计就是那个李超的手笔。不过，他倒是重情重义，不仅自己出去了，顺便将手底下得力的人也一起捞出去，但是，手底下的人，貌似并没有想象中的忠心，眼前的这个朱亮就是证明。

“是，他是我们老大。”朱亮点头。

“你们都住在村里，他们兄弟为什么住在山洞里？”若不是那天跟踪薛大江，这两个人很可能会成为漏网之鱼。

“老大当年面部被砍了一刀，留了伤疤，过于明显，不敢一直住在山下村里。”若来了外人，看到他那张脸，难免怀疑他的身份。

众人恍然，林煜庭却清楚，那山洞里其实并不比山下房屋差什么，一应物品俱全，里面也布置的富丽堂皇。

“你们这些年也不仅仅是躲在村里寻找宝藏吧？”末了，林煜庭忽然问道。

朱亮张了张嘴，想矢口否认，被林煜庭打断，“想好了再说！”

朱亮苦笑道，“什么也瞒不过大人。也是，咱们屋中的一些物件，连藏都没藏，大人一目了然。”

“既然知道，那就一一交代吧。”林煜庭索性让狱卒搬了椅子过来，打算听他一件件交代。这人倒也爽快，倒豆子似的，将他们这三年来从哪家偷了什么，从哪里截了什么一一交代出来。

抒怡才知道，这帮子人盗窃，拐骗，杀人，什么事都做遍了，就连如今的妻子，都不是正规途径得来的。这些人，可真是无恶不作。

剩下的几个人，包括那个李超，抒怡他们并没有亲自去讯问，派的刑部和大理寺的捕头。他们不去了，两位旁听的大人当然也不会再留下，离开的时候，刑部尚书大人竟然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抱剑伸手扶了下才站定。抒怡看到，他脸色青灰，嘴唇发白，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大人既然病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林煜庭不轻不重的提醒。尚书大人闻言身子更加颤的厉害，在属下的搀扶下，才勉强跟得上众人的脚步。

如此表现，看来那掉包的事就是他做的了。抒怡冷冷一撇，皇上怎么让这样的人担任刑部尚书？等着被砍头吧！

出来后尚书就告辞离开，而大理寺正卿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林煜庭干脆请他一起去他房间等候。房间桌上放着个大食盒，小柳告诉他们，食盒是一刻钟前杏花春雨楼送来的。

抒怡这会儿正饿着，想到吃，脑子里也没有那么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又是自己酒楼的东西，她也不跟尚书客气，既然送来了，不吃也浪费。

“郡主酒楼的招牌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到的，本官今天就厚脸蹭一顿了。”不苟言笑的正卿大人难得露出个笑脸。不待他们请，已经上桌。

抒怡之前跟他接触不多，以为他跟刑部尚书大人落得差不多的处境，性子定然也差不多，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会儿，看他言行，才发现，两人性子还真不一样。他如此直接，倒让抒怡好感倍增，笑道，“正卿大人客气了，这次是尚书大人请的，以后您只要想去杏花春雨楼坐坐，店里的饭菜，随时都可以点。”

京城达官贵人太多，有些材料有限，又需要某些大厨亲自掌勺，有些菜品，就限定了，一天只卖多少份。当然，总有些特殊的人是不受限定的。对于这个限定，明眼人都清楚，但又无可奈何，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仗着护国郡主的身份，别人不敢有异议。

“多谢郡主！”没想到抒怡一句话，这位正卿大人竟然起身对着抒怡恭恭敬敬一揖。抒怡惊得差点跳起来，这个礼，她要怎么受？柳青岚起身将他拉着再次坐下，顺便解释了他的夸张动作，“有怡儿这句话，以后我就不必三天两头去酒楼订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