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已是戌时末,本来可以提前结束的,因为周黄两家的马场求婚,让众人情绪高涨,就连帝后都留到了戌时中才离去。

帝后离开,抒怡本来也想溜的,奈何太子拉着林煜庭喝酒,又耽误好一会儿。本来太子也叫了柳青岚,但他只敬了太子一杯酒后就告罪回府。太子考虑到他妻儿独自在家,没有为难。但到了林煜庭这儿,无论如何都不放行。

抒怡实在想不通,他们兄弟要喝酒,什么时候不行,为什么非要在今晚喝,对上抒怡不满的神色,太子难得看懂了一回,打了个酒嗝,“今年是我最后一个单身年了,本殿下要缅怀下!”

抒怡无语得翻了个白眼,又亲自给他倒了几杯酒,太子这才放行。

回到府上,众人围在大厅里边等他们,边烤火聊天,竟是所有人都没有用饭。“不是说了不让等的吗?宫宴也没个早晚。”

虽是一干奴仆,但让他们饿着肚子,抒怡仍是十分过意不去,也不寒暄,吩咐开席。

她和林煜庭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但年夜饭是她亲手准备的,怎么着也得尝一下。

府里主子少,为了热闹,抒怡将管家,抱剑,她的大丫鬟们都叫过来,跟他们坐一桌,府里剩余管事坐一大桌,其余的丫鬟小厮又坐了好几桌。定国公府主子少,府里奴仆已算是少的了,但光府内伺候的,也有差不多两百人,留下伺候的人,一次就开了十桌,剩下的等第二轮。

用完饭,抒怡兴致高,亲自给亲近的人发了红包,又吩咐管家今晚将红包发下去,这才跟林煜庭进房休息。他们府上不兴守岁。统共两个主子,孤零零坐着,没什意思,反而更添凄凉。

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一阵阵的爆竹声,谁也睡不着,两人随意的聊着天。

“江南过来应该很热闹吧?”林煜庭见抒怡翻来覆去睡不着,猜想她可能觉得这年过得太冷清了,江南舅家人多,表兄妹更多,每到过年,大家聚在一起,肯定非常热闹。

“嗯,是挺热闹。二表哥最贪玩,那么大人了,还对放爆竹情有独钟,从初夜开始,几乎每天都要亲自放一阵,一直到元宵过后。为此,舅舅还管二表哥叫败家子。外祖母喜欢玩叶子牌,吃完团年饭,她也不困,让我们兄妹轮番上阵陪她打牌。每次输钱的时候才最开心。还有大舅舅,最喜欢给小辈发红包,他老说二表哥是败家子,但它自己发起红包来,都不眨眼的,舅母说他一年的俸禄,还不够他一次发的……”

被人打开话匣子,抒怡有些收不住了,一直絮絮叨叨不停的说。都是些以前过年时琐碎都事,但格外温馨,让人羡慕。

林煜庭躺在抒怡身边,静静听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并在脑海里拼凑那些片段,拿着琐碎的事,虽普通,确实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他的身世,注定他无法感受正常家庭的温暖。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基本都是再宫里过,再宫里,即便过年,爷不见多少热闹。皇上独宠皇后,其他嫔妃只赐些东西过去,有儿女的,儿女倒是时不时会被叫到皇后宫殿,但那些皇子公主,见到皇上,战战兢兢的,一点孩童该有的活泼都没有。

皇上觉得无趣,也就只召他们过来看看后就放他们离开。皇后两个嫡子跟他还能凑到一起玩,但宫里这不许那不许,三人也没什么可玩的。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过年三天不必去上课。

后来年纪渐大,皇上许他回府住了,但过年依然会被召进宫,说起来,自家里出事后,今年还是他在宫外过得第一个年。依然没什么新鲜,不同的是,身边多个人陪伴。

“听闻子子时过后会有许多人家到城门口放烟花,咱们要不去看看?”反正爷睡不着,还不如去外面转转。

抒怡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点头,两人各自收拾自己,一刻钟后,抒怡将自己包成了只大熊,相携出门。

虽说是在城门放烟花。但并不需要到城门口去看,他们俩的酒楼随意一家都行,两家酒楼都有三层,在顶楼,城里的烟花都能看得清楚。

到了回头客,两人才知道,出来是多么平常的举动,外面几乎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就连回头客,都是人满为患。若非这酒楼是他们的,这时候来,连一楼角落的位置都轮不到了。

“我还以为北方过年都不出来的。”抒怡感慨,差一点就错过了这么大的热闹,白白睡过去了。

“出来看烟花的。”难得等到一年的结束,总要热闹热闹,而除夕夜,又不闭市,不宵禁,一般家里都早早吃了团年饭后一家人出来溜达。反倒是他们这些所谓的权贵,被圣上恩赐去宫里参加宫宴,等出来,人家已经结束。

“烟花何时开始放?”看热闹越是人多越有感觉,抒怡已经有些等不及了,站在窗边,伸长脖子张望。“咦?那边是要开始了吗?人潮涌动?”

“子时开始放。”林煜庭也站起来看,“那边……怎么有孩子的哭声?像是出事了!抱剑!”他声音落下,抱剑已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往骚乱处跃去。

两人等不及抱剑来回禀,一前一后跟着跃出窗口,从屋顶中穿过,阻碍巧,不多会儿,已到了出事地。

那里是城门附近的一座酒楼,不知什么缘故,竟然倒塌,酒楼很多人被砸到,周围路上的行人也不能幸免。此时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事故一发,行人恐慌不已,互相推搡,又发生了踩踏。此时,那里一片混乱。

“酒楼伤亡不论,光踩踏就无法控制,林煜庭,怎么办?”这种事,最难控制不是事故本身,而是事故引起的恐慌。这么多人,若任由他们挤嚷,后果不堪设想。

“去调兵,怡儿,你去京兆尹,小柳小杉,你们去五城兵马司,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调兵过来!”短短片刻,林煜庭额间冷汗直冒。

“我留下帮忙,小柳小杉,你们一个去京兆尹,一个去五城兵马司,速度要快!”抒怡看着下面混乱的场面,急得跳脚,那酒楼好好的怎么忽然救倒塌了?还偏偏在人最多的时候?“林煜庭,必须先让下面的人情绪稳定下来,这样横冲直撞,就算官兵来了,也于事无补。”

“这样,你内力高,用内力,告诉他们,只是溢香楼酒楼倒塌,别处并无危险,让他们呆在原地不动,按照指引疏散!我会带人照亮城门口方向,官兵来了,从城门口开始,全部先往城外疏散。你觉得这样如何?”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林煜庭略微思考后点头,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往城门口碉楼跃去。抒怡对着天空挥袖放出一支五彩烟花,片刻功夫,京城各处的夏府暗卫全部聚拢到她身边,她令他们各自举着火把,跟她去城门口碉楼。

在她们往城门口赶时,林煜庭如洪钟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随着他的声音,下面渐渐安静下来。他们在城楼上站成拍,同时将火把点亮,给下面分不清方向的指明方向。

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没到,抒怡怕城门大开后门口会出现混乱,只得将她的人又分了几个到门口维持秩序。

待人流往一个去时,混乱逐渐减少下来。

后来,五城兵马司,京兆尹,兵部,刑部,太医院的人赶来,一边继续疏散人流,一边抢救被酒楼压住的人。直忙到天亮,城中的人差不多完全疏散开来。但是,人员伤亡惨重。

大年初一,皇上震怒,然百官忙着处理善后事宜,无人听他发怒,皇上只得压下怒火,一道道圣旨直接发出,安抚百姓的,救援受伤人员的,抚恤死亡家属的,彻查事故原因的。这个年,注定不能平静。

天一亮,不需要火把后,抒怡带着她的人,直奔事故始发地,溢香楼。那个酒楼她去过,并不是老建筑,按说不应该莫名会倒塌。抒怡正要往废墟里钻时,被一身灰的小夕拉住,递给她几根断了的木块,切口平整。

“果然是有人蓄意而为么!”抒怡看着眼前一片废墟,将那几根木块交还给小夕,让他妥善包管,并吩咐暗卫们着手追查。她则去接林煜庭。

他昨晚费了那么多内力,这会儿肯定筋疲力尽,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

见到他时,他只跟她点了点头打招呼,来往请示的人,他也只是点头摇头,抒怡一惊,这才知道他的嗓子,此时已说不出话来。虽然心疼,但也知道,此刻这里离不了他。此刻所有的太医都在忙着救人,她也不好去找他们给他看喉咙,毕竟那些人命悬一线,更需要他们。

最后只让侍卫回府让厨娘煮了润嗓子的汤水先凑合着,待过了今天,再找大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