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儿是怨我来晚了吗?对我如此冷淡。”夏抒彦并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出门,站在原地望着她,一脸受伤。
江邵静抿唇,蹙眉,“谈不上埋怨,你我萍水相逢,本就不熟悉。天晚了,公子请出去,我要休息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他什么瓜葛,当年情非得已,他救她,她也救了他,已经两不相欠,所以,走的时候连姓名都不曾给他留下。这些年,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到过他,在她眼里,他真的只是一个不熟悉的过客而已。
若非几个月前江邵安在她这发现玉佩,她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人了,这些年,食不果腹,命不由己,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儿女情长!也不知道江邵安拿着玉佩怎么招摇了,竟把护国公府的人都引来了。
“对了,你的玉佩,物归原主。”想起玉佩,江邵静走到梳妆台前首饰盒里拿出里面唯一的首饰,夏抒彦的那块玉佩递给他。
夏抒彦没有接,只静静看着她,神色复杂,嘴里发苦,他想过很多种两人相见的情形,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她真的对他完全不在意,两人那一晚,虽是情非得已,但是,女子不是跟注重这些吗,怎么她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反倒是他这个大男人耿耿于怀,放不下。
“静儿,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这是打算跟我划清界限吗?”
“请问公子,您费心飞机找我,是为什么?找到后呢,意欲何为?”江邵静不相信当年短短一天的相处,他就对自己生情了,何况那一天里,有大半时间他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若是因为两人发生肌肤之亲的缘故,她一个女子都没有过于在意,他反而耿耿于怀?更不可能!像他们这样的贵公子,十五六岁开始,就有通房丫头,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那找她做什么?担心子嗣流落在外?她已经告诉过郡主,她没有怀孕,不信的话可以找大夫验!
“当然是娶回去!”夏抒彦立刻答道,若是三年前找到人,她如此问他,他或许还要考虑一下,才能答复,但是如今,经过了五年,时间越长,要娶她的心也越来越强烈。一路找来,他就在想,若是她成亲了,那就不打扰她的生活了,若是尚未成亲,自己就娶她回去。
“娶我?”江邵静却不相信,“公子逗我呢,以你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非要娶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更何况,公子莫不是欺负我这平头百姓不懂你们高门大户的规矩?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公子双亲健在,婚事还能自己做得了主?我虽贫贱,断也做不出做人妾室的事!公子,小女子多谢你和郡主救我出苦海,我如今只想回到老家,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护国公府,小女子委实高攀不起!请公子当我离开!”
五年囚笼般的日子,她是真的过够了,她如今早已过了幻想的年纪,护国公府少夫人,的确是个不小的诱 惑,然而,她有自知之明,实在不想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断送后半辈子的自由。
“我们的事家里人都知道,这些年他们也没少帮着找人,你忘了,咱们能得以相见,是我妹妹找到你的。”夏抒彦捏了捏眉心,症结是在这儿吗?也是,姑娘家注重名节,在未得到他家里人明确态度前,她跟他保持距离也是应该的。这也正说明了她的自重自爱!“你若是不放心,我这就写信回去,让爹娘回京操办我们的婚事。来人,准备纸笔!”
“等一下!”江邵静无奈抚额,这人看起来聪明伶俐的,怎么跟他说话就那么难理解呢,简直是鸡同鸭讲!“我说了,要回家,不想嫁人,你没听明白还是怎么地?是不是你们这些所谓嗯名门世家,都是这样,以自我为中心,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还一副为别人考虑的模样?我是一介孤女,无依无靠,但也不会由你们摆布!请你出去,我累了!”
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了,但并不后悔,如今情况下,即便她想嫁,也不适合嫁了,就算当初发生那事是不得已的,但在他父母眼里,她依然是品行不良的吧?带着偏见,即使勉强嫁了,婚后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倒不如趁现在自己还能守得住本心时利落的拒绝,掐断后路,免得将来痛苦。
江邵静发那么大火,夏抒彦虽然觉得委屈,也不好再死皮赖脸呆在屋里了,只能退到门外,不过他也没打算放弃,“静……姑娘,我忽然出现可能让你一时无法接受,不着急,你认真考虑,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的。好几天没睡了,我去睡会儿,就在隔壁房间,有事叫一声。”
江邵静耐着性子听他交待完,嘭的一声关上房门,生怕他再跑进来一样。
抒彦苦笑着往隔壁房间走,眼角猛然扫到院子里有人,扭头一看是小妹身边的丫鬟,手里提着食盒,一脸的进退两难。好吧,被人赶出房门的狼狈样子被人看去了,想想都觉得心塞啊!这丫头是小妹的得力大丫鬟,他又处置不得,偷窥主子说话,他处罚不得,语气当然也不会好,“你来做什么?”
“公子,姑娘怕这别院没什么吃的,让奴婢给您送些吃食过来。您慢用,奴婢回去姑娘身边了,先行告退。”快速上前几步,将食盒塞到他手里,匆匆一礼后,撒腿就跑。五公子对姑娘身边的丫鬟一向比较宽容,但她还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更何况是听墙角被抓包了!
食盒里的饭菜还是温热的,看样子来得不是太早,看起来是两人份的,也不知道她吃饭了没,这会儿再叫,她应该更烦吧?夏抒彦伸到半空的手顿休,又停下,到底没有敲门,只在门外轻声细语的问,“米吃过饭了没?小妹送了饭菜过来,要不要……”
“我已经吃过了。”不等抒彦说完,房里传来她冷淡的声音。
预料中的拒绝,抒彦安慰似的笑笑,又嘱咐她好好休息后,才进了隔壁房间。
江邵静一直贴身站在门后,听到渐渐走远的脚步,才松一口气,任由身体顺着墙壁下滑,双手环腿,坐到地上,莫名觉得悲伤。世人都会觉得她傻,矫情吧,有嫁入护国公府做正妻的机会,偏偏不珍惜。
她也不是没有光明正大挺直腰杆嫁给他的机会,可惜,这机会在五年前就失去了,若她还是兵部侍郎嫡长女的身份,家族运作一番,嫁给他还是有可能的。这一切,都被那个女人给毁了!恨吗?肯定是恨的,但是她已经不想再跟那家人有任何瓜葛,如果可能,连姓名都想改了。
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何曾不是父亲视而不见的结果?人心果然都是会变的,小时候常听父亲对母亲书,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会一直对她好,可是转眼间,就有了别得女人,江邵安只比自己小四岁,她出生的时候,母亲还在世,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滚在一起了。父亲那时候只是一名落魄的秀才,尚需要嫡亲的妹妹与人做妾来接济,都不忘沾花惹草,他们这些名门贵公子呢,是不是更会如此?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是决定了,明天就回老家吗,那里没有人认识自己,她正好可以关起门来清清静静过后半生。只是,该如何打消这个人的执念,让他放自己走呢?这是个难题!
第二天一大早,江邵静悄悄出门,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背着包袱蹑手蹑脚往大门处移动,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没被发现,她一鼓作气,打开门,溜出去,七弯八拐,湮没在人流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打开门时,隔壁时刻关注她动静的人也悄悄到了门口,一路跟着她出别院,出城门,走上南去的官道。
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烦躁,她这是打算走回松江或者江宁不成?这得走到何年何月!跟了半天,将近中午了,见她就在路边随意找了个阴凉处坐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窝窝头就着水啃,夏抒彦看不下去了。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夺过她手里的睡和干粮,“你知不知道松江离京城多远?就打算走回去?不要腿脚了!还有,你一个姑娘家,又手无缚鸡之力,这么上路安全吗?这些都考虑过了吗?就等不及上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了,为了摆脱我不管不顾了?”
江邵静早已走的又累又饿,本就情绪不佳,被抒彦一顿吼,同样快气疯了,“是,我一个平头百姓,惹不起你这贵公子,躲还不行吗?路是我自己选的,是死是活,用不着你管!”话说得绝情,眼泪却忍不住在眼里打转,她暗自骂自己一句没用,这么点辛苦就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