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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冉昂头朝他撒娇:“今天毕业日,就拍几张做纪念吧!”
在江漫的眼中, 宁冉一直是成熟干练甚至有些强势的女生, 但此时却俨然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想必是很喜欢身边这个男人。
程骞北低头看了眼腕表,笑着柔声道:“快十二点了,你不是要离校前最后吃一次三食堂的炖牛腩吗?再晚一点怕没了。”
宁冉被他一提醒,忙不迭笑着点头:“对对对!”又笑着朝许慎行和江漫道, “那你们继续拍, 我和骞北先去食堂了。”
许慎行笑着点头:“你们去吧,我和江漫再拍一会儿。”
宁冉笑眯眯挽着程骞北准备走,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对两人道:“再过两个月你们就要一起出国了,慎行你要是对江漫照顾不周,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许慎行笑道:“放心吧, 不会的。”
江漫看着宁冉漂亮的笑靥,忽然第一次这么羡慕一个人, 也许不止羡慕,还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她的男朋友万里挑一,还被许慎行这样的男生一直喜欢着,仿佛注定是上天的宠儿。
江漫从小顺风顺水, 也绝对算得上自信,只有面对宁冉时, 才会生出一点无法忽视的挫败感。
好在, 她和许慎行马上就要离开。这大概也是她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方式了。
宁冉笑着点点头, 朝两人挥挥手,拉着程骞北离开。
等两人走远,许慎行拿出相机,笑着对江漫道:“来,我给你拍照。”
江漫转头定定看着他。
许慎行有些莫名:“怎么了?”
江漫摇摇头:“算了别拍了,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宿舍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和室友吃最后一顿散伙饭。你也和还没离校的同学再聚一下,不用管我。”
许慎行认真看了看她,大概也看出了一点她的异常,轻声问:“真的不拍了吗?”
江漫笑了笑,道:“刚刚你没过来时,我让程师兄给我拍了几张,他摄影技术挺好的。”
许慎行点头:“那行,我先送你回宿舍。”
江漫一直试图说服自己,人生没有什么十全十美,她得偿所愿与自己喜欢多年的人在一起,这个人对她好的也无可挑剔,唯一的瑕疵不过是他心中存在一个暂时念念不忘的女人。但她相信自己终究有一天会成为许慎行心中的唯一。
可人一旦变得贪心,就不可能那么豁达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变得敏感。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无能为力。
随着出国日期的临近,一边是期待马上离开,一边是对未来未知的惶恐,江漫的焦虑变得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许慎行不经意提起宁冉的名字时,她时常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然而对方却似乎浑然不觉。
面对许慎行的坦荡和温柔体贴,她所有的郁卒和不甘,最终都只能默默吞回腹中。
临行前一个星期,是许慎行生日。他订了一家浪漫温馨的餐厅,和江漫一起庆祝。
他出身良好,有关系亲密的父母家人,生日晚餐却选择和女朋友单独过,江漫不是不感动的。
幽雅的餐厅,浪漫的氛围,可口的美食,再完美不过的夜晚。江漫几乎沉溺其中,暂时忘掉了那本就应该微不足道的不愉快。
然而完美总是短暂的,在晚餐结束时,许慎行的电话响了。
女性的直觉让江漫本来的好心情,几乎是一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果不其然,许慎行对着电话简短嗯了两声,挂上后对她道:“宁冉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她,我先把你送上出租车。”
江漫本想问宁冉出了什么事,但那一刻却发觉喉咙忽然像是被人一把掐住,除了涌上来的酸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点点头。
许慎行将她送上出租车,敷衍道别后,就匆匆转身去拿车。
一直到车子开出一小段距离,江漫才从长久的怔然中回神,她透过出租车的玻璃窗,看到了不远处许慎行的车。想了想,对出租车司机道:“师父,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蓝色的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人,大概对这种事早见惯不怪,笑着应道:“好嘞!”
半个小时后,许慎行的车子在一家酒吧前停下。江漫看到他下车,匆匆忙忙走进了五光十色的酒吧大门。
江漫没有跟进去,停下脚步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发了许久呆之后,终于勉强回神,拿出手机给许慎行发了一条信息。
“宁冉怎么了?”
那头倒是很快回过来:“她和程骞北闹了矛盾,看起来很伤心难过,喝了很多酒,我得看着她。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看!多坦荡,坦荡到江漫想发脾气都不知从哪里开始?
她站在闷热夏夜的街头,却仿佛站在数九冰寒天,只觉得浑身冰凉难耐。
夜色越来越沉,江漫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时间仿佛变得虚无缥缈,也感觉不到累。直到酒吧里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走出,她才慢慢回神。
许慎行和宁冉出来时,已经将近十二点。
宁冉喝得烂醉如泥,被许慎行半抱半扶着,也许是太专注身旁的人,从江漫跟前路过时,许慎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女朋友。
江漫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有宁冉在旁边,许慎行的眼里也许根本就看不到自己。
这真是太残忍了!
巨大的无力和挫败感忽然就抽光了江漫那积累多年的一腔孤勇之气。
她擦了擦眼睛,本来以为自己会难过的哭,但发觉眼睛是干的,大概是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又在原地站了稍许,她默默跟上两人。
宁冉喝得很醉,一直在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只隐约听到“程骞北”三个字,时不时就闹脾气一般,将扶着她的许慎行推开。在跌倒之前,又会被许慎行稳稳扶住,耐心温柔地哄着。
江漫想,原来他的温柔并不只是对自己,在面对宁冉时,这种温柔更甚。
她站在夜色中,默默看着两人跌跌撞撞过了马路,走进了对面那家酒店。
她没有跟上去,她相信他们并不会做什么,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从十五岁开始的坚持和执着,终于在这一刻被浓浓的挫败感彻底打败,所有关于未来的期盼和憧憬,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惶恐和不确定。
她发觉自己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勇敢,她害怕倾其所有,最终只赌来一个举案齐眉意难平的结局。
所以她决定,现在就认输。
江漫抹了抹脸,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却蓦地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内,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骞北坐在驾驶座,手肘撑在打开的车窗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的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他歪着头面无表情,只有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注视的方向,正是对面那家酒店。
江漫愣了下,走过去。
程骞北将目光从街对面收回,移到她脸上。
江漫朝他耸耸肩,一派刻意的轻松。如果换做之前,为了不让他误会,她一定会替许慎行和宁冉解释一番。但现在她已经毫无打算,只想将一切都远远抛开。
她站在他车外,伸手朝酒吧指了指,轻笑道:“要不要去里面喝一杯?我请你。”
程骞北挑挑眉,收回搭在车外的手,将指间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不紧不慢打开车门走下来。
她收回手,有些好笑地耸耸肩,想想也是,程骞北那种人怎么会幼稚到在树上刻字?
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发觉不知不觉已经离八点不远了,赶紧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下去,重重舒了口气,准备往礼堂赶。
走了几步,听到到后面有人在说什么“院庆”之类的话题,下意识转头一看,发觉是一行老师模样的人正沿着湖边谈笑风生朝她这边的方向走来。其中好几个她都还有印象,是他们经管院的老师。
而六七个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位唯一的年轻人。他高大英俊,穿着正装的身姿笔挺,鹤立鸡群。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漫已经十几天没见过的程骞北。
院庆有邀请不少杰出校友,他出现在这里倒也正常。
程骞北显然也看到了她,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是在和旁边几个老师聊天说笑,但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甚至在夜灯下看起来还有些冷沉,看向江漫的眼神也有些疏淡冰冷,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与旁边笑容满脸的老师们,截然不同。
他们边走边聊,从江漫身旁走过,程骞北很快就冷淡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侧头倾听旁边老师说话,时而点头轻笑着附和一句。
江漫思忖着虽然这些老师应该没有人认识自己,但基于礼貌还是该上前打了个招呼,而且指不定日后工作还能用得上,正想着要上前主动叫一声“师兄”,顺水推舟让程骞北引荐一番,但见他一副对自己视而不见,没有丝毫想让自己攀关系的模样,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有些悻悻地停在原地,等着一行人稍稍走远,才又迈步。
走了没几米,前方人群中的程骞北,忽然转过头,朝她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