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别墅,陆之暮这一路上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鹿禹稱这轻轻浅浅说出的话。
B市有一个著名的富人区,坐落在风景极好的景苍山上,说是区,其实但凡在B市住一点时间的都知道,整座山上的别墅寥寥超不过十座,里面除了B市数一数二的富豪,就是一些隐居的政客。
鹿禹稱居然在那里有座别墅!陆之暮心里真是复杂难言:这人真是深藏不露啊,看来他的收入已经到了她根本不可想象的地步了,但最让她难受的还是,这么好的恐怖小说悬疑案件的理想圣地!鹿禹稱居然现在才告诉她,早说的话,她光站在山头看一圈都可以编多少故事啊!
鹿禹稱顺着围栏把车子开进车库,外面早已夜暮降临,别墅里零零星星亮着路灯,静谧无比的秋夜。
他依旧一言不发地抱她下车,开门,自己换了鞋,然后径直把她放到了客厅那张看着就舒适无比的大沙发上。
陆之暮早已习惯了突然被抱起了,甚至在他怀里提醒他拿后座的包包和衣服。
她挨到沙发的一瞬间,内心长长喟叹一声,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喜的是这沙发可真是舒服啊,客厅的空间大到无法想象,内部楼梯就在不远处,这简直就是她幻想了无数次描摹了无数次悬案的发生场景啊(……),内心又怕又激动就是了;忧的是,作为一个重度失眠患者,别人是认床,她可好,认沙发啊……
今夜注定无眠就是了。
鹿禹稱把她放在沙发上,离开了好一阵,就在陆之暮左看右看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各种别墅杀人藏尸案,勾起自己一身鸡皮疙瘩的时候,鹿禹稱缓缓回来了。
他衬衣的袖口轻轻挽起,周身被客厅的灯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突然就令她心安下来。
鹿禹稱在她面前缓缓半弯下身子:“你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吃晚餐?”
陆之暮:“……?”
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突然又不说话了。鹿……鹿禹稱他今天没事吧?前段时间还嫌弃她嫌弃得要死,突然就对她好了起来,甚至目光柔和言辞温暖地问她要洗澡还是吃晚餐……别人她尚且可以理解,可是这个人他是鹿禹稱啊!
陆之暮心里分析了一圈,鹿禹稱大概就是在她扭了脚之后改变的吧,这么说难道他特别关爱残障人士,看她瘸着腿,突然同情心爱心一齐迸发,然后忍不住来关怀她?
被自己内心的想法恶寒到,她刚准备开口拒绝他的好意然后自力更生,却突然注意到鹿禹稱的衬衣上有浅浅的污渍,是做饭不熟练沾上的污渍点子。忽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想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自然些:“先、先吃饭吧……”
折腾了近乎一天,也确实饿到不行了。
鹿禹稱点点头,倾身抱起她,陆之暮的手下意识搭在他的肩头,看着鹿禹稱眉眼认真的平视前方,猜不透他的想法。
片刻后,陆之暮坐在那个堪称夸张的长晚宴餐桌的一头,看着面前盘子里花花绿绿的菜品,面带微笑,内心忧愁。
隔山隔海的那头,鹿禹稱撑着下巴,目光格外专注慵懒地看着她。
……她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雌雄不辨的近视眼同志,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忽略鹿禹稱如同审讯的目光的炙烤。
陆之暮吞咽了下,然后微笑着拿起了餐具,切了块形状色泽都很一言难尽的貌似煎蛋,嗯……果然没放盐和任何调味料的……她看着鹿禹稱疑似期待的目光,微笑点头以示爱的鼓励,又伸手切了块传说中的三明治……嗯,所以三明治不放酱却放许多盐是什么骚操作。
陆之暮咀嚼着再次微笑点头,然后把煎蛋和三明治叠在一起,这样又正宗又中和一下味道,可以说是很机智了。她一边吃着一边觉得有些惊奇,原来天才并不是做任何事都有如神助啊,原来他们也有极其不擅长的事……甚至是对于常人而言易如反掌的事。
陆之暮喝了半杯怎么倒也不该出错的牛奶,不敢再多喝,她一直在担心她内急的时候该要怎么办。
鹿禹稱看她吃完,又过来抱她。
被抱到浴室陆之暮才发现,原来刚刚鹿禹稱消失好一阵子,不仅准备了晚餐,还贴心地在恒温浴缸里放好了水。
她被放到浴缸边上,身边的架子上放好了各种必需品,鹿禹稱很绅士的退了出去。
这大概是陆之暮人生中洗的最令人感动的一次澡了,土豪款浴缸和小公举待遇真的不要太梦幻。一脸餍足推门出来的时候,陆之暮顿时又愣住了。
鹿禹稱双手插着兜,倚着浴室门口墙壁里嵌进去的那根柱子,微微仰着头,眼神迷离带雾地看着屋顶。像是新生儿一般,对这个世界的种种有着无限疑惑和期待。
陆之暮几乎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鹿禹稱缓缓垂下头直至平视,然后又缓缓偏头,目光同她对上,瞳孔里宛若窗外的星光般璀璨。
他站直身体,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一瞬都不曾离开,几步走到离陆之暮极近的距离,陆之暮身上还有浅浅水汽,她撑着门框,等着鹿禹稱抱她回沙发。
鹿禹稱却忽然倾身,胸膛几乎同她的贴在一起,他和她的脸错开,脑袋里她的耳边很近,停在她肩膀的上方,像是恋人亲密拥抱时错身交颈的姿势……
陆之暮稳稳扶住房门不敢动。
鹿禹稱深深嗅了一下,尔后长长叹了一声,仿佛有无限忧愁。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是什么意思,鹿禹稱突然开口,声音里有无限苦闷:“你真的没有涂香水没有换洗发水么?”
陆之暮没有回答,他自己又紧接着格外惆怅难解地开了口:“那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吸引我?”
陆之暮眼眸倏然睁大,她诧异而不解地抬头看他,鹿禹稱却径直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拉高被子盖过她,又抬手调暗了灯,转身就离开。
陆之暮机械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却毫不留恋毫无解释地转身就走,下意识地就喊了他:“鹿先生……”
心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挣扎,她却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他怎么能在说了那样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以后,又毫无表示地离开了呢。
刚刚踏上一阶旋梯鹿禹稱听到她的声音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微暗灯光下,陆之暮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和俊逸的侧脸。他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兀自开口结束了全部话题:“晚安。”
陆之暮手下意识握紧薄被,咬着下唇,半晌回他:“晚安。”
——
余响发现今天的鹿禹稱格外的不对劲,简直就是反常。
老实讲他八卦的时候都没见过鹿禹稱开小差,还会见缝插针地怼他几句气得他跳脚,更不用说是这种在一本正经谈案子的时候,他鹿禹稱居然走、神、了。
余响啧啧舌,觉得他真是活了不短了都见了奇迹了,敲了敲面前的桌面,余响嘴角带笑,八卦:“小老弟,你想什么呢?”想什么能把有钱挣的活儿撂一边?
鹿禹稱双手交叠放在嘴前,闻言却没有生气,反而眯了眯眼问他:“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觉得一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吸引着自己?”
余响一听,嘴角登时抽了抽:哎哟卧槽,这什么情况?一向最不齿他跟女人们纠缠不清对这个话题毫不感冒的鹿禹稱,问了他什么?!
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情,他斜睨着鹿禹稱若有所思的神情回答:“这个分好多种,有可能是那个女人喷了香水,或者是某种熏香的味道,或者是她的化妆品的香味什么的,都有可能。”
鹿禹稱手指在唇上一下一下擦蹭着,眉头越锁越紧,他抬眸:“没了?”
余响嘴角又抽了抽,苍了天了,鹿禹稱今天真的疯了。他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来,然后一个几乎不可能却令他顿时热血沸腾的答案顿时冒了出来。
忍不住的想笑,余响幸灾乐祸:“还有一种,又有一位可怜的男同胞被胡乱分泌的荷尔蒙所牵制,喜欢上了某个女人了。”
鹿禹稱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喜欢?”似乎是质疑,又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对,”余响一脸同情的点头,在他看来被一个女人以爱之名拴在身边实在是一件悲哀而不值当的事,“而且光是味道就吸引力巨大,这少年怕是陷得不浅。”
换言之,少年,你恋爱了。余响压低嘴角,快憋出内伤。天,他要是把这件事说给美国的那群家伙听,肯定不信不说,但是这个梗也足够他们笑半年了。
鹿禹稱微微点着头,忽然一脸正经地问:“那要怎么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
余响:……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浪荡子会对着鹿禹稱这个母胎单身的天才型怪物传授恋爱观念呢……
余响胡乱想了想,按照他们心理学的判断方法,正色道:“这个很简单,如果男人对着某个女人并且只对着她心跳加速,伴随着很强的欲望,那就是喜欢没跑了。”鹿禹稱这样不开窍的满足第一个应该就够了……余响内心复杂难掩震惊,他的上帝,鹿禹稱怕不是智商都没了,他以前不是断定别人断定得贼溜么。
那头鹿禹稱一本正经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径直站了起来往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余响看着他的背影不怀好意:“小老弟!那个不幸的男人该不会是你吧?”
鹿禹稱当然没有回他,余响笑倒在沙发上,笑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他忘了告诉鹿禹稱,确认的时候也得分这男人女人是什么关系,亲密值到那种程度,不然很容易被当成变态的喂……这么一想,他就笑得更厉害了。
陆之暮腿脚不便,就先向剧组请了几天假,她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研究着剧本,一会儿拿笔记一下,一会儿又愁苦地抓耳挠腮一下。
鹿禹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他在门口停了一下,陆之暮甚至没有发现他,鹿禹稱有些气馁地走过去。
陆之暮感受到他靠近的身影,刚抬头,鹿禹稱却径直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她惊了一下,然后讪笑着打招呼:“鹿先生,你回来啦……”
鹿禹稱点点头,偏头看她,一直看到她眼睛里,心里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到了某个临界值的时候,突然倾身把陆之暮压在了沙发上。
陆之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就给推倒了,手里的笔掉落,她的手被鹿禹稱捉住,按在头顶上方。鹿禹稱的腿避开她伤着的脚,目光灼灼地看着身下的她。
陆之暮屏住呼吸,心猛然狂跳,一动不敢动。
鹿禹稱眼里的温度越来越炽烈,他缓缓地向她压近,整张脸埋进了她散落的发里和脖颈里,像只大型犬一般拱了拱,高挺的鼻尖剐蹭着她的皮肤,混合着温热的气息,几乎令她战栗。
鹿禹稱埋首在她脖颈间,声音离她极近却又让她觉得极远,他微微吐着气息,含混地问了一句:“陆之暮,你先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陆之暮双手被他压着高过头顶,缩着脖子躲了躲,有些受不住他气息的侵扰,反应不过来他问的是她哪句话。话音出来,才发现这声音腻得仿佛不像自己的。
鹿禹稱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更加低沉暗哑:“把你给我……那句。”
一句话,让陆之暮耳根如同被火灼过,自那里犹如被丢入一粒火星的火.药桶,一瞬间滚烫蔓延至全身,而她全身僵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