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非频繁收到匿名的快递。
沈氏上下最近很忙,许知非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困倦了就在沙发上睡一觉,醒来见同事到达,立马开始开早会,快递就像是掐准了时间似的,通常这个时候就来了,早餐是清粥小菜,办公室人人有份。
虽然是小东西,味道却难得的好吃,口感清爽,一堆人连连称赞。
他们都以为是许知非叫的外卖。
哪里是呢,这个味道只尝一口就知道是南桥内主厨的手艺。
她想起昨天在医院那个男人冰冷的表情,手中小勺往碗内一丢,发出清脆的响声,搁下不再吃。
谁知有一还有二,不仅是早餐,午餐和晚餐都掐着饭点送来的,午餐之后还有下午茶,附带一捧鲜花,以及药片和药膏,说不出的精致。
她用行动表达想法,动也不动,看也不看,全部倒入垃圾桶。
负责来送饭的快递员一脸苦色,悄悄对她说:“程太太,你…你不吃,回去我没办法交差。先生会责骂我的……”
又是这招,许知非几乎有些赌气的,依然我行我素。
长此以往,不仅同事们发现了端倪,连沈致远都有过问:“有男孩子在追你?”
只见林志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许知非实在很想去谴责那个男人,手指停在拨号键盘上,却一个数字也按不出。
她也没再回南桥,实在需要就回自己原本租的房子,林志追着她下来,手里握着钥匙,“我送你回去吧?”
许知非一时不察,手里的钥匙已经开启了那辆劳斯莱斯,实在招眼。林志看过去,诧异的挑眉,“这是你的……?”
许知非垂头,“朋友的,当时来公司急,就借来了。”
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程北尧发现了没有,这辆车又要怎么还回去。
第二天许知非去公司去的晚了,出门时在想,今天的早餐应该是错过了,谁知一打开门,快递员就站在家门口。
许知非有点想骂人。
病没好全的人脾气总是格外大的,“你们监视我!”
快递员有苦难言,“许小姐,我们是奉命办事。”
许知非头也不回,“回去告诉你们先生,真想要我吃,让他亲自来送。”
再说回恶意收购。
许知非不知道炎教授为什么要给自己透露BY的收购金额,论文资料重新再看一遍,没再看出什么端倪。
她将消息告诉沈致远后,开始与乐暮成商量自己的部署:“我得到确切消息,BY……WE用于收购的资金在45到50亿美元之间,短期内我能筹到的资金非常有限,大概会有5到10亿的资金缺口。”
她短暂的停顿之后,开口,“我想向你借这笔钱,沈致远已经同意用他所有的沈氏股份作担保。”
那边乐暮成正在陪自家的妻子做芒果慕斯,手上全是面粉,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
自家丈夫久久不答话,连时桑这个局外人都能听出电话那头的女孩子着急的语气。
面粉终于和好,乐暮成将它放在一边醒,转身洗干净手,才道:“你知道拿最大头的股份担保,赢了大获全胜,一旦反收购失败你们会经历什么吗?”
他淡淡道:“一旦失败,就不是倾家荡产那么简单了,这些债务沈致远一辈子都偿还不起。而且我若在背后阴你一把,转身为收购方与WE竞争,你们沈氏很快就会被我收入囊中。”
“在商人角度,你都想清楚了?”
他是提示、是警醒、也是告诫。
他并不要许知非站在朋友角度来思考一切。
时桑不懂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一个直觉,乐暮成对这个女孩子,似乎很好?
许知非不由得沉默,这一场是孤注一掷。
现在一二级市场如此动荡,腾越也未必会有这么多资金来借。
可许知非没有办法了,她咬着牙,就是为了骨气,也不能让程北尧击败,看她这一场笑话。
乐暮成又抛出一个建议:“你应该要比我了解你的丈夫,从他开始算计沈氏开始,沈氏就已经是个烂摊子,既然他要收购,你大可以劝说沈致远把公司卖个好价钱,用这笔钱开创新的产业,说不定会走得更好也说不定。”
许知非当下否决,“不可能。沈氏是沈家的命脉,不管是破产还是转卖,沈致远都不会同意,何况他这么大年纪,重新开公司,不说精力问题,在商界,程北尧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她这么说,抛却退路,是要和沈氏生死共存。
时桑在削芒果,刀子握得很稳,乐暮成斜一眼,从她手里抽过刀子和大芒果,缓慢的去皮。
时桑吐吐嘴唇,环抱住他的腰,男人亲吻她的额头,随后对还在等待的许知非道:“既然你下定决心,带上合同,来我家签约。”
“你家?”
乐暮成报出一串地址,解释:“时桑有点感冒,我在家陪她。”
许知非了然,“天是有点冷了。”
*
程北尧在会议室打了个喷嚏。
项目组散会后,王泽适时拿着一叠照片进来,“先生……”
程北尧漫不经心的合上电脑,长指一伸,没有温度的照片落下来。
王泽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秋季萧瑟,是有点冷了,因为他都在发抖了。
“经调查,程太太前去的这家,是时桑小姐的住处。”
程北尧挑眉,只听见,“乐暮成的车就停在楼下。”
“啪!”
一叠照片被摔在透明的桌上,散了一桌。
王泽硬着头皮:“程太太要人转告,真想要她吃,让你亲自去送。”
意思就是那些东西,她动也没动。
冷哼一声露出爪牙:“白眼狼。”
许知非会找上腾越是意料之中,所以他约了时桑出来,试图用她去牵制乐暮成。
后来没想到许知非会晕倒,后面一连串事情,哪里还能和时桑说正事。
也罢,时桑就是富养着长大的娇娇女,公司的事她并没有几分决策权。
“半个小时后,我要看见近期的市场报表出现在我的桌上。”
*
时间不等人,乐暮成将合约过目后,便用公章盖上印,与许知非一同执笔签下名字。
签完的那一刻,许知非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她真诚的对他道:“谢谢你。”
没有他,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乐暮成淡笑,“因果关系了。”
他为了摆脱自己的黑历史去娶时桑,代价是替时境迁管理腾越,成为腾越的经理人,后重逢许知非。这其中的环环相扣,漏掉哪个细节都不能有今天与她在这里签订借债合约。
他提起一件事:“昨天晚上我去时家吃饭,把这件事跟他提了提,他不同意,所以这十亿,是我暗自挪动资金借给你的。”
许知非骇然,欣喜消失,觉得自己手里的合同如同烫手山芋,“这……”
被发现,可又是大罪。
乐暮成浑然不在意,“出了乱子,时桑会去说情的。”
……利用。
震惊了很久。商界的男人都这样吗,知人善用,利用的用。
商人重利轻别离。
她苦笑,“好像我只能拼死一搏了,就算为了这十亿。”
漫长的沉默——
书房的门被敲响,时桑温柔的喊:“你们好了吗?慕斯做好了。”
乐暮成有了轻松的笑意,邀请许知非,“吃完再走。”
许知非差点错过那一瞬间他的情绪变化,太快了,从阴狠到柔情,只用了一秒钟。
她这才开始打量这里的摆设,收拾的很好很干净,摆设细致,随处可见女孩子喜欢的玩意,都是粉色……这位时家小姐挺可爱的。
不过,许知非突然灵光一现,想到那天见到的区域名并非是“shisang”。
她有些好奇,品尝完一口慕斯后称赞时桑的手艺,遂问乐暮成:“一直没问你,你和时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乐暮成的脸色僵了僵,时桑没有发现。
许知非心知这个男人不会回答了,将眼神落在时桑脸上,善意笑笑,也算解围。
时桑摸摸鼻子便道:“他之前在我回家的那条路开过火锅店……我觉得还挺好吃的……人也好看,脑子一热就追了。”
许知非有些目瞪口呆。
看向乐暮成,“你还卖过火锅?”
就因为长得好看……这个时小姐也是真性情。
这个男人却已经摁过时桑的脑袋,旁若无人的亲吻上去:“追我是为了色相?”
时桑嬉笑着躲开,“诶。”
她也并没有想过,这个在火锅店做过的男人竟然是经商天才。
之后时桑将许知非送到门口,乐暮成在收拾碗碟。
许知非冲她笑,“祝你们新婚愉快。”
时桑突然拉住她,有点抱歉,“许小姐,我好像很早就认识暮成了,能不能跟我讲讲他以前的事?”
许知非意外,乐暮成什么都没有跟这位妻子说吗?
“他……他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出生不是很好,但他们的关系,是生死共存。”
这么说,即使日后被发现端倪,希望这位时小姐可以想起这句话然后原宥乐暮成。
她不知道,这天晚上,时桑因为这句话,内心复杂又波澜起伏,看着乐暮成的表情格外同情,试探:“暮成,你是双性恋?”
乐暮成:“……”
他愣了很久,随后一把将娇妻扑在床上,咬牙切齿:“许知非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