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尧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平复自己,随后拽起女孩子细白的手腕,朝外面走,语气也是斩钉截铁的:“回家。”
许知非暗淡的眼眸终于有了点光亮,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哪怕被噎了,他也甘之如饴了。
许知非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当然不那么乐意,笑话哦,当天发脾气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瞒着她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家?
程北尧叹了口气:“听话,朵朵,作为一个有夫之妇,成天不回家算怎么回事?”
许知非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男人,想说为什么他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这话刚到嘴边,病房被一个失手推开,王泽与许母跌跌撞撞出现在视线里。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许知非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这么八卦,就在这时,身侧的男人极会见缝插针:“阿姨,知非太累了,我想带她回去休息一下。”
许母掩饰尴尬:“呃,好啊好啊,知非,你快跟小程回去吧,这有我呢。”
许知非默。
出病房时,许母突然拉住许知非,同她耳语:“有些事情要有分寸知道的吧,现在还不能……”
许知非听懂了,哭笑不得的摆手:“妈……”
说起来,她还真是对不起自己,分寸那玩意在读大一的时候,就被她丢得干干净净。
得亏两个神助攻,程北尧到底将许知非半推半就带出了医院。
还是那辆车,程北尧亲自开,问她:“考了驾照吗?”
许知非知道他是在说那天她开他车的事情,侧头,不耐烦的道:“没有。”
其实是有的,不过是为了气气他。
程北尧只觉心里窜上了一股怒气,没学过也敢上路?训斥的话到喉间,斜一眼女人,却发现她背对着自己,似乎睡着了。
罢了,再说怕又要起争执。
睡吧,睡吧。
也奇怪,到了南桥,程北尧正想抱她下车回房,许知非像有感应般转醒,无视男人停在空中的手,兀自下车,给足了难堪。
南桥内的电视开着,在放时下最热的综艺节目,许知非路过时看一眼顿在原地,扬眉。
正是与程北尧一同出席过慈善晚宴的那位明星杨小姐,大概是被主持人问及了情感问题,这位杨小姐一脸娇羞,不好意思的掩嘴,后期字幕组十分懂事的在旁边加上了她与程北尧前些日子传过的合照,配粉红色大字:甜!
恰逢这时程北尧跟着她走来,顺着目光看去,也看见了这一幕,脸色瞬间黑沉下来:“朵……”
许知非不知道用的什么语气打断他:“有妇之夫。”
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扔还到他手里。
“……”
刚才他用有夫之妇堵她的嘴,转瞬她便用有妇之夫回敬。
程北尧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他妈疼。
除却拿乔的原因,许知非确实很累,没有进主卧,进了客房,洗漱完,躺在床上狠狠睡了过去。
程北尧大概不知道,今天之前,她有三天没有睡觉了。
不是不能睡,是没办法入睡。四十八小时的高强度压力和不适,早已到了身体的极限。
即使到了南桥,睡得也极不安稳。
程北尧站在门口等了会,确定她睡着了,才悄悄推门进去,轻柔的抱起她,往主卧走去。
又拿了无声的吹风机,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细心的将湿透的发丝吹干,拉好窗帘,这才放心让她睡。
做完这些,贴心的叫厨房备好许知非爱吃的菜,随后打电话给王泽:“那个什么,杨……杨……”
王泽立刻提醒:“杨嘉?”
“对!让他们公司立刻停止炒作并道歉,如若再继续,全行业封杀。”程北尧烦躁的说。
王泽懂了。
唔……大概是这波炒作弄巧成拙让许知非更生气了。
说实话,男女之事,这个程北尧有经验。
哄人……这个真没有,纵观程先生前三十年的人生,哄人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换做当年他们在一起时,哪次不是许知非先低头……
不能想,越想越亏欠了。
程北尧有个朋友,这个朋友是淮市响当当的人物,也姓程,叫程庭深,他们曾被人戏谑叫为双程。
说到如何哄妻子,程庭深应当是信手拈来的。于是程北尧打通了他的电话。
程庭深在电话那头十分大方的传授了经验:“道歉要有诚意。”
程北尧不耻下问:“比如呢?”
“撒娇。”
“……”许知非会觉得他吃错药了吧?
“好吧,那来点实际的。股份。”程庭深一本正经的不像开玩笑,“我与笛笛复婚时,赠予了她1%的T.S股份,为表诚意,我还带了律师团去。”
程北尧瞬间觉得他问错了人。
无耻啊……
许知非如今那么抗拒他给的一切,怎么可能接受BY的股份。
程北尧当场挂了电话。
许知非这一觉睡了很久。
快入夜的时候,南桥的门铃被摁响,钟珂打开门,吓了一跳,连忙接过那人的行李箱,唤道:“夫人!”
“阿珂。”说话的人大约五六十岁,穿着朴素,一身素白,模样也十分高贵,这之间又透着亲和,接触十分舒服。
这位便是程北尧的母亲,早已不过问世事的程老夫人,唐展秋。
她先前一直在外游历,山南水北,超凡脱俗,饶是程北尧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具体在哪里,程家许多人更是几年都见不到她一面。她今天突然出现在南桥,无怪钟珂会吓一跳。
慌忙叫人去禀告在书房办事的程北尧。
程北尧也是被惊了一惊,见到自家母亲竟然觉得久违。
“母亲,您什么时候回X市的。”
屏退了佣人,唐展秋喝着水,屈指往自家儿子额头一敲,嗔怒着张口便是:“什么时候的事?”
程北尧顿了顿,猜出了母亲突然归来的原因。
半晌决定坦白从宽:“九月初。临时起意。”
“那丫头找回来了?”这个消息听到时她正在外地的一座偏僻寺庙,猜到八分,知道自己回去也无法改变,只得在佛前闭眼三拜,祈求自家孩子能安稳幸福。
程北尧警惕的望着母亲,“离婚的事你们想也别想,结婚证都被我烧了,想离也离不成了。”
唐展秋眯起眼睛,“有了媳妇忘了娘,终于体会到了。”
没继续这个话题,程北尧让人安排房间,把一切布置好,让母亲先好好休息。
如此这般折腾,一直到吃完晚饭,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那丫头呢?没和你一起?”
……一起是一起着,可他的小妻子正在和他生气呢,怎么好讲。程北尧也明白了,合着自己母亲难得回来竟然是为了看许知非的?
也是巧,许知非连续睡了九个小时后终于养回精神,温吞的起身,洗漱,再下楼。
此时的客厅里,唐展秋躺在躺椅上看书,十分安静,而程北尧不知所踪,身边只有钟珂在添置刚洗好的水果。
许知非的大脑立刻给出一个十分清晰的回应——这个人身份不一般。
但她没想到这是程北尧的母亲。
唐展秋听见了响动,放下书,抬眼朝站在楼梯上的许知非看去。
两个身份的女人相互对视,眼神极有分量。
最后是唐展秋招招手,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姑娘,来。”
许知非难掩错愕。
什么样的人看见程北尧家里出现女孩子而不惊讶也不排斥?她的脑子里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心跳急剧加快,睡意不翼而飞,然后忽然想到,自己还穿着睡裙。
许知非拿不准自己该叫什么,很多肢体动作也显得不自然。
反而是唐展秋,打量时目光充满了探究,却不会叫人尴尬。
第一句是:“在读研究生?”
“……嗯。”保不准快读不下去了。
“也是从事金融吗?”
“……对。”工作也保不准快丢了。
“不要害怕。”唐展秋笑笑,拉过许知非的手,掌心很温暖,耐心的问:“知道我是谁吗?”
许知非手心出汗,无端更紧张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北尧的母亲吗?”
程北尧这时刚解决完公事出来,就见到醒来的许知非与唐展秋对坐在一起。
一愣,有些害怕。
唐展秋点点头,“聪明。”
许知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程北尧从前的寥寥叙述里,唐展秋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存在,大概是渲染过,她今天见了,格外紧张。
“他跟我说过您,阿姨,很漂亮。”许知非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看一眼桌上的水果,脑子里疯狂在想见家长该做什么。
不对……唐展秋未必知道自己与程北尧结婚了呀。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而就在这时,唐展秋飞来一句:“恩,我也听北尧讲过你。”
许知非与一边的钟珂同时一愣,程北尧竟然在老夫人面前也讲过她吗?
“不过,现在还叫阿姨呀?”
一侧的程北尧面色一改,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拔腿就要过去打断这个话题。
“……妈。”
软软糯糯的声音将他的步伐钉在原地。
百年洪水倒流,历史的深色烙印在心里,灭顶的心动倾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