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流苏被她从救醒来之后,也因为顾虑着寂家满门被抄斩的事情并没有来得及想到那人的生死,对那人的名字更是只字不提,再到后面流苏因为太过痛苦失了记忆,更是将此人彻底忘了个干干净净。
燕离歌当初见着慕流苏重伤醒来后不曾提及那人的名字,心中也是极为安慰,因为在他想来,那人在流苏心中必然是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地位的,否则流苏也不会将那人忘得干干净净而只字不提。如此一想,燕离歌的脸上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
而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大抵便是燕离歌最希望埋藏于世间且永不会被人知晓的了,虽然流苏为此而失了记忆,但是至少流苏看着他的目光里,再也没有当初知晓他屠杀了寂家满门的厌恶与愤怒之色,对比燕离歌心中也是觉得极为安慰。虽然为了得到流苏,燕离歌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腥,甚至是不惜滥杀无辜只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与流苏最希望他保持的初衷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但是燕离歌从来不后悔,因为无论他如何双手沾满了血腥,但是他的流苏,到底还在他身边。只要流苏还在,他便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太子殿下不回应,便是不愿意出去的意思么?”见着燕离歌心思又游离出去,床榻上的女子言语之间明显带了几分愠怒之色,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说的话再一次被燕离歌给忽视了,还是因为被燕离歌如此大喇喇坐在这里不走的原因。
她皱着好看的眉宇,颇为不耐的瞪着燕离歌道。“知晓了”,燕离歌见着她皱眉的样子,也是反应过来自己这一阵子的确是有些分神太多了,也难怪会惹了流苏愠怒,回过神来之后,立马便是收回手,颇为宠溺的应了一声:“我去院外等你,你不用着急。”
话落,燕离歌当真没有再多停留,而是颇为洒脱的起身,便从这屋内行了出去,一身浓墨色的衣绸,显得他整个人身姿颀长,颇为尊贵清隽。
燕离歌并没有叫房间外的秋华进来帮着这床榻上的女子穿衣,因为他知晓流苏素来穿惯了男装,并没有让侍女近身更衣的习惯。
床榻上的女子见着燕离歌背对她离开房间的高大身影,眉眼之间原本蕴涵着的冷清和愠怒之色,却是一刹之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却是转而化为了极为阴鸷的神色。
这般阴鸷,而又带着几分怨毒的表情,衬托这一双美艳无双的面容,实在是极为不符。
床榻上的女子倒也没耽误多久,就在燕离歌出去并且颇有礼貌的关上了门之后,这女子的视线便是一转,径直又落在了一侧的摆放着精致长衣的梨花木桌之上,丝毫不拖沓的利落换了衣裳,这才重新调整了表情,朝着门外分外沉静的前行而去。
方才她穿的便是一身绯色红裙中衣,如今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中衣倒也没换,只是在外面颇为清爽的添的一身墨色外衫罢了,红与黑的极致对称,让那女子从房屋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一刹便是夺尽了众人目光。
黑红相衬,墨发蹁跹,哪怕是她的动作极为缓慢,似乎是颇有几分娇弱,面容也是隐约透着几抹病态的苍白之色,甚至是好看的唇瓣之上也是隐隐泛着些许白色而没有勾着半分笑意,但是如此一身简洁至极的红妆,在这翡翠玉色一般铺垫的竹林之中,却是说不出的璀璨夺目,显得一张面容美艳至极。
而她如此慢慢行来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一幅匠心勾勒的山水墨画,燕离歌痴痴看着,眸光也是瞬间便是深邃了许多。
似乎是见着那女子走的颇有几分费力,燕离歌也是径直几步走上前去,将这红衣女子一手扶住,举止之间说不出的温柔体贴。
“苏苏,”燕离歌搀扶住那女子之后,便是语气颇为亲昵的唤了一声苏苏,然后扶着她颇为淡然的落在院落前的紫竹椅上,“且先歇着,我的确是又是与你要说,苏苏听着便是。”
那一张紫竹椅分明不是用紫竹随意筑成的,而是特意设计了一个足够用来舒适半躺着的椅背,宽度和长度也够,颇有几分形似软榻的样子。
而那红衣女子留着燕离歌将他扶着躺这紫竹椅上后,她那一身墨色的外衫和里衣的红衣长裙便是在地上撒缀成一抹惊艳至极的涟漪。
如此一个美艳到至极的红衣女子,比起那一身雪白色广袖长裙衣裳的秋华,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这话其实倒不是说这红衣女子身上的气质如何出色,毕竟这女子如今还是个病痨体质,面容发白,常年体弱多病,气色比起秋华来,可是差了一丁半点不止。
但是单单是看那一张分明已经夺尽了日月光辉的美艳容颜,便是可以将这些个缺点全部忽视开去。
燕离歌越看越觉得心中欣慰,流苏之前与他关系极好的时候,这已经是整日穿着个男装跟着两位兄长瞎晃哒了,一直到她后面担任北燕女相的时候,才开始穿上了那英和她一个女子身份的北燕女相的朝服,那件朝服特意改造成了女子贯穿的红衣,同样是绣着鱼鳞服,尊贵又张扬,美艳又夺目。
而那个时候,燕离歌心中就开始期待着想过,也不知以后的以后,他可否有幸,能够看着流苏愿意为他日日穿着红色长裙的一幕,只是这一幕当真是拖延了许久他都没有看到。
因为流苏在担任女相不久之后,便因为劳心瘟疫之疾出了大事,哪怕是他救下她,让她活了下来,但是当年的隐患确实让她的身子越发虚弱,这些年来也是常年流连床榻无法起身。
便是先前他半年之前见着流苏一趟的时候,流苏也是在床榻之上饮药不断。如今总算是见着流苏身穿红衣步步娉婷的样子,他心中自然也是觉得圆满。“苏苏身穿红衣,当真是美到了极致。”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来,燕离歌言语之间全是赞美之意,毫无半丝亵玩之心,而那眉眼之间的宠溺之色,也是醉得人有些发晕。
“难不成太子殿下口中的有要事相商,指的就是这一件事吗?”燕离歌一语落下之后,那身穿红衣的美艳女子却像是并不愿意接受一般,眼中重新染上几分愠怒之色,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千里迢迢的从帝都之地连夜赶来这云和寺庙之中,难不成只是为了夸赞苏苏一句不成?”
美人之姿,含羞带怒的样子,瞬间也是让燕离歌心情愉悦了不少,一双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凌厉之意的眸此时此刻此刻盛满了欢愉与宠溺之色,燕离歌朗声笑道:“苏苏听见这话,应当是还是有些高兴吧,否则若只是生气,为何却又红了面颊呢?”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太过直白,那红衣女子,本来还带着几分愠怒的神情,瞬间便是僵硬了些许,反应过来之后,一双美眸直直瞪了念离歌一眼,撅着红唇颇为不耐的道:“谁说的生气不会气红了面颊的,太子殿下你这是孤陋寡闻了吧!”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赖皮和娇嗔之意,再加上微微鼓着腮帮子配合着那红衣女子睁大的出奇,瞧着便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害羞眼睛,瞬间便是又添了几分可爱之意,也是看得人实在是觉得极为赏心悦目。
燕离歌倒也不与她争,分外宠溺的笑道“好好好,是我孤陋寡闻了,这次真是生气了,不曾害羞。”
分明是把东宫太子,偏生在这位红衣女子身前,却是一个尊称都舍不得自称,可见燕离歌,当真是将这红衣女子宠溺到了极点。
一侧的秋华将两人的那一幕放入眼中,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其实在她一个婢女的角度看来,太子殿下如此权势双手双天下无双的人,其实是极为值得人托付一生的。
虽然这位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是那位寂家的千金小姐,但是自家小姐如今的这一番伪装根本无人看破,在太子殿下眼中,小姐就是寂家千金无疑了,只要小姐愿意,两人和和睦睦度过一生也不是不好。
毕竟太子殿下未来可是要登基为帝的人物,日后小姐得到的可不仅是一个太子妃位,更多的可是北燕女子之中,最为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啊。
偏生她也想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会惦念上了另外一人,听闻那人虽然身份也算是不低,但是到底不过只是一个世子的身份罢了,比起北燕太子的身份而言,说到底还是低了一个档次的。
而且这人还是大楚的世子爷,压根不是他们北燕的人,如今北燕大楚局势本就处于水火不容的对立状态,如今更是战事纷起,只怕自家小姐想要与那大楚世子爷在一起的可能性也是极低。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秋华是自家小姐,年之前才调动出来的人手,压根并没有见过那位所谓的荣华世子到底是何等模样,只是听到侏儒曾经传信回来说过,那位世子殿下似乎是个断袖之辟的人啊,一个断袖之辟的人,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看上的呀?
秋华多少右想都想不通,脸上也是带着极为郁闷的神色,不过如今顾及着燕离歌还在面前,到底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而是佯装不曾见这两人亲昵之态的低着头,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殿下若是再纠结这个问题,可就莫怪苏苏与太子殿下翻脸无情了!”即便是要你给我如此宠溺的神色,那红衣女子仍旧是觉得有些羞恼一异常,不过说话之间的语气明显较之先前软化了不少。
“行了苏苏,我也不逗你了”,在这红衣女子神色稍霁,燕离歌心情也是越发愉快,不过他到底还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和眼前的“流苏”打闹了几句之后,燕离歌终究还是将面容放得严肃了几分,语气沉沉道:“苏苏,我从帝都千里迢迢赶来此地,的确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因为不久之后,我便是要远赴北燕战场,去处理处理燕楚一战的事情,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是见不得苏苏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燕离歌微微垂了垂眉眼,语气和心情明显都有些低沉,言语之中也满是不舍之意,当真是一副深情至极的模样。
任谁将燕离歌如今的反应收入眼中,都会极为自然的觉得颇有一些动容。
那红衣女子听见燕离歌此言,方才脸上的愠怒之色又是瞬间僵住,转为了一抹极为复杂又极为诧异的神情。
“太子殿下当真要去那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之地?”许久,那红衣女子才是是咬了咬唇瓣,似乎是颇为难过的问出了这句话:“北燕之中,又不是没有人得力的将军人手可以派遣出去,皇子之中也不是还有一个大皇子燕长风吗?”
那红衣女子问得颇有几分疑惑:“若是皇上要派遣人出战,那位对你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大皇子殿下必然不会轻易放到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啊,而皇上也必然是会考虑到你们二人之间的能力进行安排才对。”
“在皇上眼中,应当是会选择将你这个太子留在东宫之中辅助他处理政务,而将那雄心勃勃的大皇子派遣出去试水的呀,怎生皇上会选择要你一个太子出战?”
那红衣女子似乎只是颇为随意的分析这些东西,然而这些话落在燕离歌耳中,他的眼神却是一下便亮了起来,脸上的颓败之色也是瞬间便散了不少。
到底眼前之人还是他的流苏啊,即便是因为种种原因失了记忆,但是流苏天生对于北燕朝廷之中局势的紊乱和人力的布局,就一直把握得极为精准。
而燕离歌正欲夸赞眼前的“流苏”一句,便听得那红衣女子又皱眉道:“不对,这些时日我不曾听闻北燕朝局之中没有消息传进来,难不成前些日子就已经起了一场燕楚一战的首战了?而且这一场燕楚首战,其实是以北燕落败的结果告终的?”
那红衣女子自言自语的说完这一堆话之后,这才开始喃喃道:“若当真是这样的话,想来燕长风应当是已经吃了一场败仗,甚至还落入了敌将手中,所以皇上才会派遣你这个北燕皇子之中,唯一成年的太子出征了?”
这最后一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说出来的却是陈述的话语,也算是彰显了这红衣女子对于自己手上事情的肯定度和自信度。
燕离歌在一旁静静听着,本来他的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然而如今越听下去,脸上便是越发露出极为震惊的神色出来。
燕离歌从来没有想过,即便是失了忆的流苏,也能将这战场上的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甚至可以说是分析得与如今北燕的局势没有半分差距。
而“流苏”之所以会不确定这个问题,无非是因为她的确是常年困在这云和寺庙之中,并不曾得到外面世界发生的消息罢了。
燕离歌顾虑着不能让流苏思考太多的事情,从而劳心劳神越发导致她身子越发难以调养恢复不好的后果,所以并没有让秋华和侏儒,亦或者是手底下的那一百燕卫军的人以及圆明大师告知流苏半点关于如今的北燕局势的事情。
所以“流苏”根本就不知道北燕这边,早就已经起了燕楚一战的事情,“流苏”连北燕战事儿已经起了的事情都不知道,自然更不可能知晓燕长风已经被北燕皇帝派遣出去的事情了。
但是“流苏”却是将这个事情分析得极为透彻,甚至是已经算出来北燕皇帝第一场必然是派出他那兄长燕长风去试一试大楚军队的水,并且只有在燕长风在燕楚一战失败落入敌将手中之后,才会将他派出去的事情也分析了出来。
听到这里,燕离歌脸上已经满是惊艳之色了,他看着方才喃喃自语完的流苏,脸上满是赞叹之色,心中却是极为可惜的感慨道,流苏的确是有着这天下男子少敌之彩,只可惜终究是身为一个女儿身,不能入朝为官,先前流苏身为北燕女相,却遭了父皇如此厌恶的原因,不就正是出自于此么?
其实有时候燕离歌都在想,若是流苏并没有踏上那北燕女相的位置,而是安心的在他身后替他出谋划策,在他的羽翼庇佑之下安然的做一个小女子,想来北燕皇帝还不会如何将流苏是为眼中钉,甚至也不会将这寂家满门抄斩才对。
……
燕离歌一阵唏嘘之间,才发现自己又提及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件事情,瞬间便是两个脸色难看了一些。
尤其如今当着“流苏的面,燕离歌心中更是觉得深有几分心虚,她也是立马将心底的情绪压了下去,微微咳嗽了两声,笑着朝着眼前的红衣女子看得过去,脸上洋溢着赞许之色。
“苏苏当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所有事情的确是与你分析的无二,燕楚两国之间的战事,的确是在几日之前就已经起了,父皇最先派出去的人,也的确是离歌的皇兄。”
燕离歌一边说着,脸上的夸赞之色也是越发浓郁:“而皇兄出战的第一战,也的确是落败的结果,现在是连自己都搭进了敌将手中,如今北燕皇室之中,也只剩下我一个成年的皇子可以派遣出去了,即便我是北燕太子,也的确应当远赴边疆之地,替北燕扳回一成才是。”
顿了顿,燕离歌又接着道“况且北燕朝廷之中,还有那位摄政王殿下在燕京坐镇,父皇对此人信任不疑,这人也的确有些本事,所以北燕皇城之中,倒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太过忧虑的地方,至于这北燕战场之地,我的确是必去无疑了。”
那你给我说的有声有色的擒拿,红衣女子朝他看了一眼过来,却是微微撇了撇唇,极为不乐意的道:“瞎说什么呢?难不成太子殿下以为能瞒得住苏苏不成?若是太子殿下当真不想去了北燕战场之地,苏苏就不信凭着太子殿下的能力,还不能让皇上打消这个法想法。说什么不得不去,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想去那地方才会同意的?”
这句话便说得有些直白了,见着那红衣女子面容之上的不屑之色,燕离歌也是心情愉悦的笑道:“当真是知我者,莫若苏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