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抱着浑身颤抖的桑清柔,顾不上其他,只自欺欺人的安慰她说:“清柔,你那天的舞姿皇上全都看见了,他是很喜欢你的。
你在跳舞的时候,皇上命人给你送了厚重的赏赐过来,只是当时你从高台坠落昏迷过去,不知道而已。”
桑清柔猛的抬起头来望向大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看着她眼里残存的那点希望的光芒,姜氏慌忙指了指她妆台上那几件玉器珠宝说:“你看,那就是皇上赏赐给你的,清柔,皇上是记得你的。”
桑清柔怔怔的望着桌上的那些金银首饰,片刻之后,却忽然更加绝望的嚎啕大哭起来,任凭大夫人怎么劝,她却像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一般。
大夫人抱着她,母女两人抱头痛哭,这种时候,竟是一点都顾不上站在旁边的老夫人了。
老夫人又重重叹息了一声,无奈摇头。
桑清柔哭累了,趴在大夫人肩头,脸色惨白,泪痕满面,双目空洞无神,那样子,就像是个没有了神识的植物人。
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得到了希望,而又彻底的绝望。
她呆呆滞滞的,像个木偶般任凭大夫人摆布,任凭别人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桑清柔的左臂绑着厚厚的夹板,那条垂在床沿的手臂,跟她躺在那儿的身体一样僵直,仿佛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了。
大夫人拉过锦被,小心翼翼的给她盖好了,又轻声道:“清柔,你放心,无论如何,母亲都会想办法治好你,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轻易就这么放弃你的!”
老夫人这时候也叹道:“清柔啊,你遇事得坚强才行,我们已经派人通知了你父亲,他很快就能赶过来了。
你千万要振作起来,不能因为这一次的打击,从此就一蹶不振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桑清柔躺在那儿,目光直直的望着帐顶,眼中没有任何生气。
仿若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众人隔开,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打动她一般。
老夫人见她那样子,亦是心酸不已,忽然想起什么般问:“梓儿,你与怀安王府的二公子颇为熟悉,你可知道,他的腿是怎么好起来的?
等明天你去问问他,可是遇到了什么名医,不要怕花银子,只要能治好你大姐的手臂……”
老夫人话还未说完,躺在床上的桑清柔听到“梓儿”二字,却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发了疯的抓起自己的枕头,向着桑梓的身上砸来。
“滚,谁让你来的,你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该满意了?
你这个贱人,处心积虑想要越过我去,现在你逮着机会了是不是,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桑梓,我绝不会让你取代我的,你别痴人做梦!”
桑清柔目色赤红,银牙咬碎,披头散发的挂在床头,明明是虚弱无力之人,可胸中的那团怒火,却像要将她整个人都给燃烧起来一样。
大夫人慌忙伸手去扶她,“清柔,你冷静点,这家里你才是嫡出的大小姐,就算你暂时受了点伤,其他人也没资格取代你,母亲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属于你的东西。”
“为什么她没事,为什么她总是那么走运……”
桑清柔嗓子已经哭的嘶哑了,可声音里的恨意和不甘,却依然听得清楚。
桑梓心下冷笑,觊觎桑清柔的东西?她有什么是值得自己觊觎的?
微微福身,桑梓淡淡道:“既然大姐不愿看见我,那我就先告退了。大姐好好养伤,梓儿改天再来探望。”
然后她对老夫人说:“祖母,大姐需要静养,不如孙女先陪您回去吧?
至于怀安王府的二公子是如何康复起来的,我自会尽力去打听,我们尽人事听天命便是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还在恶狠狠盯着桑梓的桑清柔,心里就有些不悦,可这种时候,老夫人也不便数落她什么。
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歇着,老夫人便带着桑梓离开了桑清柔的小院。
出了门,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梓儿,你别跟你大姐一般见识,她现在的痛苦,我们谁都无法替她分担。
好好的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还没来的及绽放,就受了这样大的摧残,实在是让人惋惜。
祖母老了,如果可以,祖母宁可替她受了这灾难。
你们毕竟是至亲的姐妹,祖母不允许姜家的人欺辱你,拿你做替罪羊,但是也不希望看你们姐妹反目。
如果你能去求一求怀安王府的那位二公子,让他帮忙治好你大姐的手臂,那她以后必将铭记你的大恩,这姐妹间自然也就能和睦相亲了。”
桑梓可以理解老夫人心疼桑清柔的心情,可是她无法理解,就在昨天,桑清婉还与姜楚玉勾结差点要了她的性命,她不是不知道。
且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大夫人还助纣为虐,连同王氏一起,想毁了她的名声。
这一刻,老夫人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样自欺欺人的话来?
桑梓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来,面上依然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诚恳道:“祖母说的是,如果能和大姐冰释前嫌,梓儿自会尽全力。毕竟是一家人,何况我也不想看着祖母和父亲为此忧心。”
老夫人欣慰点头,“好,好,祖母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凉风骤起,掠起她的鬓发,桑梓抬头,见天边乌云滚滚而至,夏天的风雨,总是来的这样轻易。
送走了老夫人,桑梓回到自己的小院,坐在廊下看着大雨倾盆而下,廊下雨帘如织,院子里一片水气氤氲。
风带着潮气扑面而来,凉凉的,却舒服温润的像是那人缱绻温柔的眼神。
桑梓的目光望向廊外灰白的天际,不知此刻的枫墨白是否正在风雨中前行。
他今天回京,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他坐在马车里平淡沉静的模样。
也许正默然托着一卷书在细读,也或许正隔帘观看沿途风雨中的美景,也或许……
会像她这样,在想她吗?
一想起他此行是不放心,专程来看她一个人的,心里便泛起欢喜的涟漪。
伸手去接檐下的雨珠,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竟觉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就是伴在他身旁,看他挥毫泼墨,笑容温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