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也是如她所料。
昨晚赵四的酒里被人下的药何止一种,有致幻的成分,也有令其暴躁不安的烈性药物。
青楼里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且最势力,当他醉醺醺的被推进一个红牌姑娘的屋子里时,人家只看他的衣着,便怒了努嘴要将他往外赶,没什么油水可榨的男人,她们才不会接待。
赵四觉得自己受了歧视,懊恼之下便欲用强,怎奈那姑娘出言太过,赵四觉得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个妓子瞧不起,恼羞成怒之下,撕扯中居然就措手杀了人。
而他逃走的时候,又醉醺醺的撞到了蜡烛,导致室内起火,外加有人暗中火上浇油,那火势很快便蔓延开来。
如此待他酒醒之后,就算疑心有人诚心想要坑害自己,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付之一炬,他哪里还有喊冤的余地?
况且他夺门而出仓惶逃走的时候,那些所谓的证人早就在门外恭候多时了,赵四的死罪,很快就能结案坐实,等待秋后问斩。
桑梓知道艽爷是担心她,所以她并不反驳,待到他发完了火,她又答应他以后绝不再乱来,这才得以带着简兮离开。
蕙心去给桑怀瑾送香囊的时候,在前院听说,大夫人去求了大舅爷,从大舅爷那里得知,皇上果然半夜就得知了此事,今早在御书房,连大舅爷都一起臭骂了一顿。
桑桓落难本以为无人相助,这个时候却忽然有几位大人出面为他求情,皇上念在百姓无人伤亡的情况下,只下令将桑桓罚俸一年,令他赔偿百姓的损失,并责令他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
桑府这些年日子过的本就不怎么宽裕,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从姜家拿来的银子,还不够修葺民居赔偿百姓用的,老夫人又命人折变了许多田庄祖产,也依然填不上青楼那个大窟窿,莫说还有对那些纨绔公子的各种赔偿。
最后还是桑握瑜从西南回来,带回将近二十万两银票,才勉强将这事给安抚下来。
而朝廷每年拨到西南的军饷,若无战事,每年也不过五十万两。
挪用军饷,桑府虽解了燃眉之急,却如饮鸩止渴,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桑桓仕途本就不得意,骤然遭此重创,没几天,就支撑不住的病倒了。
他一倒下,大夫人忙于帮着桑桓善后,自然顾不上再与桑梓作对,她倒也着实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很快桑梓又听说卢嬷嬷被大夫人从柴房里给放了出来,她也并不意外,卢嬷嬷精明干练,一直都是姜氏的左右手,大夫人正在用人之际,将她放出来也在意料之中。
大夫人最近心力交瘁,忙的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秦氏平日里只会与她争宠,到了关键事情上,一毛不拔不说,还尽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姜氏有苦难言,却也只好硬撑着,只盼着此事能够尽快应付过去。
赵四被判了秋后处斩,卢嬷嬷也不复往日的神采,整日里跟丢了魂似的,许多事,大夫人竟也指望不上她了。
好在有娘家帮衬着,这事渐渐的也算平息下来。
这天,桑梓从怀安王府回来,经过花园的时候,见大夫人正在亭中喝茶,既然碰到了,她只得上前去请安。
才穿过花圃的小径,还未靠近亭子,桑梓已经听到了卢嬷嬷跪在地上的哭嚎声,“夫人,求您救救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吧,我伺候了您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当是可怜可怜老奴吧。
我命数不好,早年守寡就只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这辈子没什么奢望,只要有人养老送终,清明节上有人能惦记着给烧把纸钱就够了。”
大夫人头疼的很,抚额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卢嬷嬷,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不肯给你想办法,而是我实在没什么办法可想。
赵四犯的是杀人的罪过,你要我一个妇道人家用什么法子去救他,难不成派人去劫狱吗?
作奸犯科,只要不是死罪,总能想办法疏通早些放他出来,可他这次闯下如此大祸,差点连整个桑家都赔进去,莫说躲不过牢狱之灾,就算真能放出来,老爷也是要一顿板子将他打死的!”
卢嬷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捶胸不止,肝肠寸断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惹人同情。
“夫人,我老婆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连我唯一的指望都夺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大夫人被她哭的不胜其烦,可碍于多年的情分,也不好发作,只不停的叹息摇头,“卢嬷嬷,你伺候了我一场,我不会亏待了你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老无所依,你放心就是了。”
桑梓静静的站在角落冷眼旁观,卢嬷嬷恶贯满盈,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府中谁不觉得大快人心,只是碍于大夫人的威严,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直到姜氏的目光向她这边望过来,桑梓才上前几步,福了福身道:“梓儿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有多厌恶她,从看她的眼神里就能知晓。
姜氏皱了皱眉,语气不觉就带了几分厌烦不满,冷声道:“最近桑家时运不好,府里频频有血光之灾,连你父亲都病倒了,我已经征得了老夫人的同意,明天带你们姊妹几个去护国寺上香祈福,你也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城。”
即便大夫人不说,老夫人恐怕也有此意,所以没有不应允的。
桑梓心下微动,似乎猜忌已经成为自保的本能,却不动声色的福身道:“是,梓儿知道了,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若无他事,梓儿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
大夫人说完这句,立刻就把头偏向一旁,厌恶到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望着桑梓离开的背影,卢嬷嬷忽然间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般,她一把握住大夫人的手腕,急切的说:“夫人,三小姐留不得,不除去她会后患无穷啊。”
大夫人见她这精神失常了般的狠样子,不明白卢嬷嬷为何会如此恨她,“我自然有我的安排,只是你这样又是为何?”
卢嬷嬷想起那天清早,桑梓背对着晨光,站在柴房窗前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寒意升腾,“老奴……老奴只是为了夫人好罢了,每次看见三小姐,老奴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夫人嗤笑,“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我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卢嬷嬷又凑近了,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夫人,您要有什么决断,趁着老爷现在身子不适,无法过问府中的事情,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她才好。”
大夫人端起茶杯,冷冷挑了挑嘴角,“还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