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忙道:“为了小姐,奴婢什么都能忍,可是看到他那街头老色棍的样子,奴婢就觉得恶心。
听说府里的丫头都被他糟蹋过好几个了,都是卢嬷嬷仗着大夫人的势给压了下来,然后将那些丫头给暗地里处置了。
就这种货色,再续弦,还一心想要找个貌美如花自己满意的,他怎么不去死!”
简兮噗嗤一笑,“他很快就要去死了,你的诅咒一定会灵验的。”
蕙心恨道:“这种人,定要让他不得好死,才对的起他做的那些恶事!”
桑梓冷冷抿唇,“你会如愿的。”
她执意要杀赵四,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大夫人就是派他将桑梓送回了祖籍,可就在抵达田庄的那一晚,他居然色胆包天的玷污了蕙心,赵四走后,蕙心不堪其辱,当即便投湖自尽了。
那时候因为水土不服,她病的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此事,后来简兮去山中为她采药,不小心被毒蛇咬到小腿,等到田庄的人找到她时,她的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那时候,她看着两人的尸体摆在院子里,因为病的无法行走,她是一点点爬着过去,亲手为她们遮盖了尸身。
那种恨,那种复仇无门的绝望,那种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疼痛,谁懂?
她没办法忘记那两个丫头,那是何氏留给她的唯一可信之人,所以后来枫墨白给了她两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她便给她们赐名蕙心和简兮。
简兮是个杀手,她的身份不能暴露,这也是为什么那天桑怀瑾忽然说了那么一句,认不出她们来的话,桑梓会如此紧张的缘故。
不过还好没有人起疑。
到了怀安王府门前,有几辆华丽的马车或前或后的跟她们一起停了下来。
那几位小姐大概是认识的,一下了马车便忙着互相打招呼,然后几个人凑在一起亲热的说笑着,看到桑梓的衣着,难免就觉得有些好奇,大概看她的样子,实在不像在受邀之列,忍不住就小声嘀咕了几句。
桑梓并不理会她们,带着简兮和蕙心递了帖子,便随着怀安王府的下人一起去了花园。
王妃邀请的人不少,但来的人却不多,且大都是各府里的庶女。
这帖子若是下在一年前,王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破了,如今王妃有这个心思,别人却都有些瞧不上眼了。
毕竟哪家的夫人也不想自己嫡出的女儿,嫁给像温庭蕴那样的恶魔为妻。
王妃站在廊下,细细看去,花园里的那些女孩子,着实没几个能入眼的。
这嫡出庶出有时候不用别人说,一眼就能看出来。
嫡出的小姐,出身本就高人一等,哪怕是性子再温顺的女孩子,也不会总低着头。那气质行事,立刻就见分晓。
而那些庶出的女孩子,本就不大出门,偶尔出来长长见识,也是东张西望,时不时的露出几分怯意,见了王府的人就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这样的人,王妃要给自己的嫡子选妻,她怎么可能满意?
她失望的吩咐了人好好招待,正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碧螺指着庭中一株海棠树下的女孩子说:“王妃快看,那个女孩子,她……怎么给人感觉这么奇怪?”
王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那株垂丝海棠下面,站着一个小姑娘。
梳着普通的发式,戴着几支素银簪子,穿着浅杏色棉布衣衫,外面一件素锦披风,绣了几朵紫玉兰花,看上去清雅如兰,清贵不凡。
王妃大体明白碧螺为什么说她给人的感觉这么奇怪,从这身打扮上来看,不用想也知道她八成是哪个府里不受宠的庶女,她的不同,不在于她的身份穿着,而在于她的气质。
她并不像那些出门前都刻意打扮过的官家小姐,虽然锦衣华服,但因着是庶出,恪守规矩习惯了,说话都不敢大声,亦不敢长时间抬头看人。
但是这个女孩子有些不一样,她的身板挺的很直,虽被众人冷落,却无半分怯懦委屈之色,神情一直淡淡的,看样子并不把身边的这些人当回事。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身旁的那棵海棠树上,含笑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似乎很喜欢这树海棠花。
偶尔有王府的下人过去招呼她茶点,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或冷淡,或羞赧,亦或者带着讨好恭维的表情去套近乎,她只是平视着她们,从容的点头应答。
王妃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会,对身边的碧螺说:“这不卑不亢的性格我倒是喜欢,你去把她叫过来,我有几句话想问她,且看看她的性情如何?”
碧螺忙答应着去了,不大会便将桑梓带到了廊下。
桑梓恭恭敬敬的福下身去行了个大礼,这些礼仪,之前在南边的时候她都学过,她只是不想让大夫人看出她的深浅,故作什么都不懂而已。
王妃让人将她扶了起来,笑问:“不知道你是哪个府里的小姐,这几年王府未举行什么宴会,我也不大去应酬外面的事情,各家的孩子都长大了,我都不认识了。”
桑梓忙回道:“小女是桑府的三小姐,单名一个梓,‘枌[fén]榆恩赏洽,桑梓旧情恭’便是这二字了。”
王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又打量她几眼问:“你这衣服……我是说,你这衣服上的刺绣倒是精致,我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好的绣工了,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桑梓轻声道:“是梓儿自己绣的,闺中闲着无事,便做些女红打发时间,梓儿无所长,只有针线上还差强人意,让王妃见笑了。”
王妃含笑,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是庶出?”
桑梓神色依旧,并未垂眸敛色自惭形秽,只不慌不忙的回道:“是,梓儿是庶出。”
王妃见她端然而立,神情淡淡,不失恭敬却也不趁机讨好逢迎,对她就又多了几分好感,但终究还是介意她的出身,遂道:
“我这园子里的花多,若不邀人共赏,总觉得辜负了这大好春光。我已经让人预备了茶点瓜果,你们不必拘束,尽情玩耍便是。”
桑梓听出了她这话里的弦外之意,忙道:“多些王妃盛情款待,那梓儿就不多叨扰王妃,这就退下了。”
说完,又是恭恭敬敬的一个福身,然后带着两个丫头转身去了。
碧螺见她走远了,这才不解的问:“王妃明知道她是庶出,为何还要再问一次,是为了要确认她的身份吗?”
王妃反问:“那我这样问她,你看她可有觉得难堪?”
碧螺摇头,“奴婢没看出来,不过这确实是个让人难堪的问题,换做别人,也许早就心虚脸红了吧?”
“所以,如此无动于衷,必是内心十分刚强之人。”
王妃叹道:“可惜是庶出,不然我倒觉得这个女孩子挺不错的,在王府主事,性子不能太软懦。
这丫头举止从容,言行得体,且不因自己的出身自惭,不卑不亢的倒很有几分骨气,若是个男儿,将来必会有所作为。
只可惜是个女儿身,纵然心气再高,怕也难展宏图,倒是可惜了。”
碧螺倒觉得无所谓,反正天下女子多的是,“那王妃就再耐心看看,说不准还真有合适的呢。”
王妃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痛惜,眼神里也浮上一层淡淡的哀伤,怅然道:“是啊,再看看吧,庭蕴已经是那样了,我又怎能再委屈他,给他娶个庶出的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