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馨之死牵扯出太子利用赵氏而栽赃嫁祸,功勋老臣自是着力保护太子。此时武则天和李治异口同声的出声弹压朝堂争议,命狄仁杰彻查太液池宫人遇害一案,查得真凶,所有真想即可大白。
宋玉已经管不上后来这些事了,无论狄仁杰如何去查,这谋害武承馨最终的凶手再也不可能会是武三思。她知道后来都是老妈的谋划安排,早在踏出第一步时,宋玉就已经接受了投向老妈可能发生的一切。
对于武则天,宋玉真的是又敬又怕,从另一方面,她又确实发自真心的当了武则天是自己妈妈。她对自己的疼爱,超乎了原本既定的想象,颠覆了那个历史上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女皇印象。
可能出于及其胥余,每当李贤对武则天言语不满时,宋玉不由自主的就会反驳他。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彼此都不肯认输,看得一旁的上官婉儿暗暗担心,插嘴道:“你们别争了,你们是兄妹,到底争个什么?”
两人见她有点生气,通通闭嘴噤声,宋玉狠瞪了李贤一眼,撇开头不想再理他。上官婉儿叹了口气,挽住她的胳膊,对李贤道:“太子,婉儿真是不懂你,究竟为何你对天后成见如此之深?她最疼爱的就是你们,难道太子以为自己还比不上武家兄弟不成?”
“武家人不会威胁到她!”提起这个,李贤心中跟明镜一样。
上官婉儿不明道:“那怎么能一样?你才是天后的亲生儿子。”
李贤看住她,又看了看宋玉和李旦,咬咬牙,跺脚道:“婉儿,我告诉你,她根本就不是你心目中那么完美的女人!当年大哥之死,就是她害的!”
上官婉儿和宋玉同时吃了一惊,后者提高声线道:“二哥!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信?那是娘想要修复跟大哥的关系,才让去洛阳,没想到大哥因此加重了病情,你怎么可以听信谣言?”
“谣言?大哥去的时候身体好着呢,突然就薨了,任谁也不会信!”
看来李贤对此耿耿于怀了许多年,以至于近年来颇受压力而对武则天的积怨已深。宋玉和上官婉儿相视一眼,都暗感跟他说不通。
李贤忽然问道:“婉儿,你可知你祖父和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二哥!”不光宋玉,连李旦也出声阻止,可李贤却不理会他们,走近前去,紧紧锁住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一惊,接着神色一暗道:“是犯了谋逆之罪。”
李贤皱眉道:“是怎样的谋逆之罪呢?”
上官婉儿心中一跳,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旁人不小心三番五次提起这事时,他就会很生气,这回怎么忽然自己提出来了?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内情不是?
李贤又问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上官婉儿不假思索的昂头答道:“他们是朝廷命官!祖父曾是大唐的宰相,最有才华的诗人!”
“二哥,够了!别说了。”宋玉沉了脸色,几时不好提,偏要在婉儿刚开始准备接受宫廷险恶的时候。何况她打从心底里并不想婉儿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情的真相。
“太平,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么?”李贤朝她微微一笑,笑得有点阴险的味道。宋玉惊悚,意识到他是在提醒自己最好装作不知道,否则叫婉儿晓得自己瞒着她,那就妙了。
“这……”宋玉下意识的扭头回看上官婉儿,见她也在看着自己,带着犹疑,出于私心,她咬一咬牙,摇头道:“不知道。”
李贤得意一笑,似乎吃定了宋玉的模样,不再理她,转头朝上官婉儿道:“婉儿,你祖父是我的启蒙老师。”顿了顿接道:“我还记得当年,我还这么儿点高。”他比划着说道:“最爱听你祖父讲故事,有一天,我突然便看不见他了,就跑去问阿耶,阿耶只是叹气,问母亲,母亲说他仙去了。当时我还以为你祖父成仙了呢,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仙去了,便是没了。”
上官婉儿低下头去,仙去了,便是没了,喜欢的东西没了,心中会很痛的。
李贤又走近两步,忽然柔声道:“婉儿,当我第一眼遇上你,我就想要补偿你这十多年来所受的苦。我不想瞒着你,不想见你因盲目的梦想和崇拜之心而陷在这宫里面。”
“二哥!”宋玉焦急万分,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急得憋出来满头的汗,一把拉起上官婉儿的手就想带她逃,“婉儿,我们走,别听他的。”
谁知上官婉儿只被她拽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宋玉回头,眼中带着害怕和祈求,这让原本惊疑的上官婉儿更加疑窦重生。轻轻抽出手来,上官婉儿回头对李贤正色道:“太子殿下的补偿婉儿不敢受,只是婉儿很想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了什么?”
“旦哥哥,你就不能帮着说两句?”宋玉暗暗发急,扯着李旦的袖子埋怨他不帮腔。
李旦无奈耸肩,“你要我说什么?算了,婉儿迟早都会知道的。从某种角度而言,我们瞒着她,这是自私,婉儿知道了,她还有得选择,你不能剥夺了婉儿选择的权利。”
宋玉被驳的哑口无言,“可,可......娘若是知道了,二哥可就惨了。”
“恩……”李旦闻言,微微皱眉,“可你看婉儿。”
宋玉蹙眉而望,上官婉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贤,“太子殿下,请你告诉我。”
李贤似乎做了个很大的决定,点点头,“婉儿,你想不想知道你祖父案子的真相?”
上官婉儿皱起一双素淡的娥眉,“真相?祖父犯得可是谋逆罪。”
李贤摇摇头说道:“难道一旨废后诏书就能判定一个谋逆罪么?当年上官宰相力排众议下令东征军继续进军,最后大胜百济倭国联军,是我大唐的治世功臣。可是没多久却与废太子李忠谋反,试问一个满怀国家胸襟的人怎会做出这样的谋逆之事?”
李贤是太子,对祖父的肯定,令上官婉儿呆了一呆,双目闪烁着惊讶并喜悦的亮光。而那自幼所知的犯谋逆之罪在她心中想来,祖父的确应该是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虽然不信,可法典怎能不信呢?
可李贤的话让她震惊了,上官婉儿心思一转,便即明白到李贤指的是什么,“太子,你,你,你说我祖父所犯的谋逆之罪……是被,冤枉的?……”
“是!”李贤一点头,伸出手去想扶她,上官婉儿退后一步,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谁栽赃的?”
李贤不说话,沉痛的看定,上官婉儿脸色唰的一边,意识到了那个人会是谁,拼命摇头道:“不是,不是,你骗人!你骗人!”
“婉儿。”宋玉忧心忡忡,一把从后头抱住她,暗暗懊悔自己竟然没有尽力去阻止李贤。上官婉儿突然流下泪来,她是那么的崇敬和爱戴天后,还想着今后能辅佐她,能追随她,她怎么可能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婉儿,天后当年架空圣上,权势中天,外戚专政。你祖父为了大唐社稷,替圣上起草了一份废后诏书,岂料被天后察觉,你觉得她有可能会放过你的祖父吗?”
“不是的,不是的,你骗人!天后没有做过,没有!我不要你听说了!”上官婉儿激动的反驳着,宋玉死死抱住她,心疼的几乎要陪她流泪。
李旦垂着头立在一旁,不敢看她们,李贤却是目光夹杂了隐痛,深深的投注在上官婉儿的面颊上。“婉儿,相信我,我送你出宫吧,我真不愿意见到你,成为下一个的武承馨或是英王妃。”
上官婉儿拼命摇着头,心里极不赞成他的话,武承馨不是天后杀的,英王妃还没定罪,太子又怎么知道最后是她?太子说这些都是想要把自己送走,他对天后成见很深,一定是误解了……
上官婉儿心里面不断的找着借口,渐渐也平静下来,转身拉起宋玉的手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也不会离开这里。”
“婉儿——!”李贤追上去,却被李旦拉住道:“二哥,已经够了!接下来的事,你已经无能为力了。”
“四弟……”李贤转头看向他,以往冰冷的眸子带了许多的忧愁和痛苦,“母亲不会放过赵氏的,想想大哥,想想以前的贺兰氏,你说,我怎么能让婉儿继续留在她身边?”
“二哥——!”李旦惊讶的望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哥哥对上官婉儿是报以怎样的感情。
夏末秋初,是最闷燥的季节,人有心事,极容易被这闷热搅得更加心绪烦躁。上官婉儿不敢去相信李贤的话,但她隐隐察觉到了母亲以往对祖父、父亲的晦涩躲避,那些朝臣对自己的态度看似亲近又似闪烁,这些都是源于什么。
“婉儿,二哥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宋玉看着她垂着头失魂落魄的走着,心疼不已又不知该当如何安慰。这件事迟早婉儿都会知道,可她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刻。
良久,上官婉儿侧起头看向她,“太平,你是不是也知道?”
她未干的泪痕,让宋玉不忍骗她,提袖轻柔的替她拭着脸颊的泪,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婉儿,不是二哥说的那样,你的祖父,是死于政治。”
“政治?呵呵……天后说,武承馨也是死于政治。”上官婉儿轻轻推开她,唇角挑起,有点玩味的凝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