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欺君的事件中,程家搭上了程济远这一个御医就算对得起皇家了。
程济远之所以这么平静,一个是因为知道程一针在这里,一个是觉得程一针一定会做出明智的抉择。
在这里见到程济远,是程一针没想到的,几年前原本是太医院副院正的程济远,突然间辞去了官职,对家里交代了一番后,就出门游历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医术这个东西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会出现瓶颈,需要更多的实践经验也就是接触大量的病患,才能更进一步,程济远这么做很正常。
怪就怪在,在程济远离开太医院后,做为预选人员的程一针却没被立刻召回京城,参加太医院的选拔,这是有违常理的。
好在,程济远曾告诉过家里人,说程一针暂时还无需回来,皇家也对此事没什么表示,程家人就得过且过了。
程济远出门在外是有家书的,还是从不同的地方寄回来的,三年多来重未间断过,大家一直没什么怀疑。
但是今天在这里的相见,让程一针一下子就明白了程济远离家的真相。
程一针脸色变幻了许久,心中不啻于天人交战,到最后,他还是先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深深地给程济远施了一礼,哀求道,“望伯父成全!”暗示他已了解了来龙去脉。
程济远大惊失色,有那么一刻,他觉得程一针这是发疯了,但很快便自以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可是有人胁迫于你?!”他想起了听寿公公和护卫们提起的,秦怀恩那神出鬼没的身手。
程一针很是犹豫,他若是认可了,就是往秦怀恩身上扣屎|盆子,他若是不认,程济远很可能不让他上山。
但这样的沉默让程济远误会了,长叹了一声,“命啊,这都是命啊!”神情很是悲壮。
程一针忍了又忍,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想到秦怀恩那张听说了这件事后,会变得黑漆漆的俊颜,不由感到心中一阵痛快,连现在身处险境的愁绪都消散了不少。
程一针很顺利地上了山,见到了清露,依旧是那熟悉的房子和屋子、那个熟悉的人,只是那种骤逢大变的感觉无处不在,不过是一个人不在了,让程一针觉得,仿佛整个山林都失去了精气神儿,想来清露的感触会更加深刻。
清露尚未起床,半合的幔帐中露出她憔悴的脸,不过是一日不见,程一针就发现清露瘦了许多,而且和这山林一样,也失了灵性和精神。
“你不该来的。”这是清露看到程一针后,说的第一句话。
受到清露这样的关心,程一针差儿点没落下泪来,他微微侧了头,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说,“程济远是我嫡亲伯父。”
“哦——”清露长长地应了一声,表示理解,而后劝道,“那也没关系的,回头我会想法子。”在见到程一针的那一刻,她便有了决定。
程一针一惊,“别,别,我……”他想起了离屋子不远的护卫,改口道,“我还命苦!”反正都是撒谎了,既然能骗过程济远,想来也能骗过清露,但愿这样做能让清露心里好过一点儿。
“命苦”这个词,在程一针的口中有专属的寓意,那就是受到了秦怀恩的“欺负”。
清露听了,眼睛蓦然瞪大,那种意外和惊喜简直呼之欲出,但很快,她眼中的光彩就暗淡了下来,变成了珠泪一颗颗地滑落,“真是个没良心的混蛋!”这个骂的自然是秦怀恩,而且是为程一针骂的,清露觉得秦怀恩这样做是为了走得放心,但将“无辜”的程一针卷进来,是不合适的。
程一针的脸红了,他理亏啊,嗫嚅道,“小心让人听见,你不怕,我可是怕的。”这个说的就不是护卫了,而是秦怀恩。
清露摇了摇头,苦涩地说,“不会的,人已经走了。”她说不好,但就是有这种感觉,秦怀恩是真的离开了,想想也是,面对这样的公叔宁,连清露都败下阵来,秦怀恩更是“不堪一击”的。
“哦哦。”程一针连连点头,开始给清露诊脉。
见清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差,对诊脉的结果连问都不问,程一针便劝她,“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你好好的,无非就是再多喝两个月的汤药罢了,我以往给养你的底子很不错,再说,现在你养病的条件,不是比当初好多了?!”那时清露在秦家简直是处处不省心。
清露看着程一针,目光闪了闪,她没法儿说,来自内心情感的煎熬远胜于外界的打扰,但最终还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对,你说的对,我是很厉害的!”她一定有办法解开现在面对的死结,而且只有她能,正是所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哪怕这很难,她也总要尝试一下。
程一针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说实话,他对清露这种百折不挠的性格,很是欣赏和钦佩,尤其在见识到清露创造了那么多的奇迹后,他对清露是很有信心的。
尽管天才刚亮,但因程一针的到来,清露还是起床了。
见进来侍候的是小太监,清露便对他说,“去叫秀芬过来服侍我梳洗。”她现在住的是正房东屋,也就是她原来的房间,是昨天傍晚时和公叔宁一道搬回来的,因为这个屋子比较舒适、暖和,也符合公叔宁的身份。
清露既然认命了,就不会在这些小事儿上纠结。
再说,清露也不忍心。
昨天下半晌,清露并没睡多久,她是被身边的公叔宁吵醒的。
尽管公叔宁并没发出声音,可那种因疼痛而引起的辗转和颤抖,还是让睡在公叔宁身边的清露感觉到。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当真真正正地看到,清露才明白,公叔宁这些年来过得是什么日子。
本来公叔宁为了不打扰清露,要一个人回正房儿,但清露不放心,硬要跟着回来,公叔宁没办法,便答应了,好在,正房的木床很大,公叔宁有意地躲避着清露,这才让清露在昨夜安睡了那么两、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