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济远放下心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寿公公也从那间被重点保护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对侍卫们吩咐,“不用探路了。”他们的仇家全都被公叔瑾杀完了,一般人不敢招惹他们,主要是他们的身份太神秘了,根本没人能猜得到,以往探路不过是怕走错了。
寿公公连晚膳都没心思吃,便梳洗休息,闭上眼睛入梦时,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今夜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这些日子以来,饱受折磨的,可不仅是程济远一个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
寿公公的安排也让清露和秦怀恩睡了一个安稳觉,但这也造成了两人对即将到来的骤变一无所知。
已是三月末,春的脚步如同调皮的孩子,和人们捉着迷藏,不肯老老实实地落下,小河上只余一层薄薄的冰,能听到底下的河水在哗哗地流淌,随时都会破冰而出。
洒满阳光的清晨中,清露慵懒起身,被秦怀恩按在妆台前。
秦怀恩问,“今天梳个什么髻?”
清露打了个哈欠,“随你!”
秦怀恩轻轻一笑,修长灵巧的手指,开始在犹如丝缎般光滑的乌发中穿行,那样美好惬意的感受,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安宁和甜蜜。
清露从铜镜中笑吟吟地看着他,心中再次感叹秦怀恩此人功能的多样性。
自打去年清露的及笄礼开始,秦怀恩就爱上了亲手给清露梳头,手艺很快便超过了清露和刘秀芬,尤其是他手上的肌肤完全养好了之后,梳得越发的熟练和花样百出,甚至还自创了很多的发式。
以至于尽管这样的情景每天早上都要上演,清露和刘秀芬还是忍不住带着欣赏暗暗赞叹。
寿公公也在惊叹,“这还有路牌,可真是……真是……”真是什么呢,他就算能说得出,也不敢说,他现在乘的可是头一辆载人的车,不是后面拉行李的,主子就在一旁听着呢。
自打进了这个小山村,寿公公就觉得处处不同:道路太平整、砖瓦房子太多、村民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太平静……不,其实从吉安县出发时,这种不同就出现了,只要他们提起“小岭村山上秦家”这几个字,就会有数不清的手指,指向同一个方向,不管他们走到了哪里。
沿着路牌的指引,他们很快就到了专门供马车走的上山路口前,两个小厮迎了出来,对坐在驭手位置上的寿公公行礼,“这位爷,请问有何事啊?”看到寿公公和护卫时,脸上露出了惊异之色,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寿公公轻笑,“倒是有点眼力。”小厮定是看出来他们都是有武功在身的。
小厮笑笑地说,“谢这位爷夸奖。”依旧寸步不离地挡在车前,不卑不亢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乡下粗野孩子。
寿公公有点儿不乐意了,释放出威压,“清露呢?让她出来见我们!”
小厮还是笑着,“爷别难为小的,既是来见我家太太的,总得让小的能在回禀时,说明白话儿啊!”寿公公还是没说明自己的身份,那就不能随便放人。
寿公公一听“太太”两个字,脸当时就黑了,“大胆……”一声怒喝,就要对小厮出手。
身后的马车中,传来一声清咳,寿公公忍了又忍,才不清不愿地对小厮说,“你只对清露说,是京城故人,她就明白了!”
寿公公话音没落,另外一个小厮已箭一般往山上的方向冲了过去,在已显苍翠的丛林间,眨眼就不见了人影,这还不算,一声接一声的口哨声次第响起,显然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儿的山林,寿公公的脸色变得凝重,一旁的侍卫已惊叹出声儿,“那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吧,竟然有这等好身手。”貌似已练出了内力啊!
“嘻嘻,微末伎俩,让爷见笑了。”留下搭话的那个小厮,已上前牵了马车上的马,“山路不好走,小的来带路吧。”
寿公公沉默不语,他知道清露现在过得不错,但没想到好到了这种程度,但不管怎么样,人是找到了,很快便打点精神和小厮聊了起来,套了不少的话儿,这一个是因为寿公公不是一般人,一个是在这里,山上秦家的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着旁人的,小厮们习惯了。
清露正一个人用早膳,她起得迟,旁人都吃完了,秦怀恩在一边陪着,忽然间,秦怀恩站起身来,但并不惊慌,只是皱眉细思。
很快,一个小厮跑了进来,“爷,太太……”说了一行人的情况。
秦怀恩的脸微微变色。
清露却镇定得多,一边思索,一边将碗里的粥都喝尽了,“京城故人,难不成是来打秋风的?”她想到的是前身的便宜爹,“不可能啊,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算了,爱谁谁,让他们自管来。”公叔瑾的得势和秦怀恩的能力,已让她不再害怕了。
栓子也走了进来,“他们来了很多人,又不肯进门儿,只让太太亲自去迎。”
清露心里也没底了,转头去看秦怀恩,只见秦怀恩垂头站在一旁,双拳紧攥,既不吭声儿也不肯和清露对视。
清露有些烦躁,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倒是要看看,来的是些什么鬼!”秦怀恩这种怂样儿,她已很久没见到过了。
大家在清露身后跟着,秦怀恩落在了最后边。
踏板车在平整的回廊上飞驰,清露已出了内院,大门口看不到栓子说的很多人,只有一辆马车停在正中,可当看到站在车旁的寿公公时,清露只觉得腿一软儿,便失去了蹬踏的力气。
清露双眼圆睁地看着这位故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可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寿公公已转过身去,掀起了身后的车帘,一只如玉雕般苍白细致的手,搭在了车棚的边沿上。
清露只觉得呼吸一窒,就连“啪嗒”一声踏板车倒地都没发觉,她只是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