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不远处,听得此言的李云眉头一皱,朝李始看了过去。
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随后低语道:“等会见了道长,你少说话,表现的恭敬一点,那位不光影响很大,更有真才实学,若能得其所助,我李家大兴不远!”
这样想着,二人让门口的一名护卫进去通报,等得了信儿,才踏足其中。
这道观的正堂摆设,并不怎么丰富,甚至在李家兄弟看来,称得上是简陋,尤其是那李云,他是第一次过来,之前在长廊上见着油灯点燃,还觉得道观奢侈,可等进了这屋子里,却不由皱起眉来。
空空荡荡的大堂中,摆放着简单的陈设,最里面是一块细长的神案,似乎是石头打造的,上面仿照着佛家的样式,供奉着两块神像,不过以李云的见识,可是分辨不出这两位的来历。
在神像前面,摆放着几张蒲团,正有两人坐于其上,相对而谈。
其中一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慈眉善目,面带笑容,他的肩膀极宽,撑起了道袍,整个人端坐不动,却散发出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难怪三哥会被这道人折服,反复过来拜访,还想要请他出山,至少这幅皮囊,看着是有些非同一般。”李云嘀咕着,目光旋即落到了老道对面的那人身上。
这是一个看起来威武雄壮男子,盘坐在蒲团上,看上去随性洒脱,但表情却很是严肃,正在与那道人说话——
“仙长若是离开,这蜀地的教徒如何?又有谁来为他们讲道?”
他的声音很响,似乎是因为情绪有些波动,刚才李始、李云能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话,也是因为此人的声音响亮。
这个人,就是眼下大半个蜀地的掌握者,李雄。
“李将军的意思,老道是知道的,”那道人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在旁旁听的李云眼皮子直跳,“当下你们李家有灭亡之灾,是以才多次过来拜访老道。”
“你在胡说什么?”李云登时就忍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我李家如今占据整个益州,我等叔父前几日率兵北伐,拿下了大半个梁州,整个蜀地眼看就要落入手里,哪里来的灭亡之灾!你这道人,为何危言耸听?”
“哦?”老道微微抬起眼睛,看向李云,也不恼怒,笑着问道:“这位应该是李云将军吧?听说你曾带兵攻打朝廷的援兵,将之覆灭,那领兵的几个将领,更是被阵斩,是一条好汉。”
李云听得老道之言,说的是自己的得意事,不由更加气壮,正要再说两句,却被李始用眼神制止,跟着那李雄也是瞪了过来,淡淡说道:“李云,在仙长面前不得无礼,你去外面等候吧。”
这无疑是要直接将他赶出去,李云的脸色登时涨得通红,正要分辩两句。
反而是那老道摇摇头,笑道:“将军何必如此,这位李云将军也是有气运的人,合该兴起,他既然来此,便有其命数,不如一并在这里听听。”
李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留下来吧。”
李云不用担心被赶出去,可心里对那道人却是半点好感也无,反倒见着自家兄长、当家,对这个方外道士如此言听计从,不由心中担忧起来,但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于是强行按捺心头话语,想着先听听这古怪道士怎么说,若是有什么漏洞,也好揭穿他。
老道则看也不看李云,对李雄说道:“将军你一家人,本受朝廷恩惠,迁入蜀地,结果从令尊开始,便多有反叛……”
“道长,”这时候,那李始忍不住开口了,“我等氐人之所以入川,并非自愿,而是因朝廷的实边之策,被强行迁徙过来,填充四川人口,而且当时也是那张天师主持。”
原来,李雄他们这一脉,乃是氐人,是东汉末年、三国时期,五斗米教的张鲁统治汉中之时迁入,按他们自己的说法,乃是朝廷强迫,但民间多有传闻,说是他们见有机可乘,自行前来的。
那位老道明显打算在这个事情上纠缠,继续说道:“不过,之前贵族几次反叛,朝廷都容忍下来,甚至多次诏安,几位也曾在这蜀中为将领……”
听到这里,那李云又忍不住出声了:“朝廷不过是扔几根骨头,就想让我们卖命,所谓的将领,根本就是光杆,下面什么人都没有,连原本我等的兵马,都被调到其他人麾下!”
李雄也点头说道:“我等立足,就是靠着兵马,若是再不动手,无意于坐以待毙,兵马尽失之时,就是我等丧命之期!”
老道点点头,随后突然说道:“但是诸位这次却将那广汉王的世子给杀了!”
顿时,整个大堂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老道看着面前三人,叹息说道:“本来,不管几位是打着注意,闹腾一下,好让上面投鼠忌器,不敢懂你们的兵马也好,又或者是真的有心做一番事业也罢,都还有转圜余地,但杀了广汉王世子,却是没有回头路了,那位广汉王,如今贵为摄政、录尚书事,权倾朝野,是刘家这一代的掌权之人,他的世子被杀,已经无法下台,否则颜面无存,所以你们没有退路,只能拿下成都,但如此一来,就更无法回头了。”
李雄、李始、李云都沉默下来,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当下他们的局面,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八面,其实危机四伏,甚至是不得已才走到如今的地步。
“如今,蜀地的朝廷兵马,几乎被诸位打散,但是打退了朝廷的大军,并不代表着就掌握了一方土地,下面有的人不服,于是李将军就想到了老道,想起了天师道!五斗米教四散,而蜀地则尊天师,若有老道相助,则民心可抚,便是让李家入主蜀地,也未必就不可能。”
那李始、李云听到这里,神色皆变。
而李雄则叹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范长生拜了一拜,诚恳问道:“不知仙长怎样才可答应?”
范长生眯起眼睛,笑道:“将军既要拜老道为师,自可为之,只不过要先替老道做一件事。”
李雄很干脆的问道:“什么事?”
老道笑呵呵的没有立刻回答,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名跪坐在墙边的年轻人站起身,缓缓走来,来到老道士身后,再次跪坐。
那老道士这时才道:“我这徒弟名叫张玄,劳烦将军派些人手,护持他前往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