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熠池回想到这儿,不自觉的就将手里的笔折断了。

那时候他还在好奇,为什么顾长林会这么生气,顾家为什么要来这么多人。

后来等到知道答案,王熠池一直挂在脸上的吊儿郎当的笑容便再也不见了。

他母亲去世是因病去世的,王熠池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雍容华贵的,会对他温柔的笑着的女人在病床上昏迷着,到最后瘦骨嶙峋,看着他只会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走那天,王熠池在她床前跪了许久,跪到最后膝盖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想说什么,只看那样眷恋而不舍的眼神便能看出来。

她担心自己的儿子没有了母亲后会被人欺负,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以后的路上还有没有人能耐心的护着他走。

之后等王熠池跟王柏书关系变好之后,继母又温柔体贴,甚至颇有些处处忍让的意味,从来不叫他受委屈。

王熠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还拎了一壶酒,专门去自己母亲坟前感慨万千的跟母亲说:“妈,我现在过的很好……”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慈祥的继母,什么听话的弟弟,全都是假的!

“小池,你母亲就是你这个继母害死的,她早就存了这个心了!你不要心软!”

“真的对你好的话为什么权利都落在了那个杂种身上?!他们就是在故意养废你!”

“你那个弟弟心思那么重,他怎么可能是真的把你当成哥哥?”

“哭什么!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母亲,还有什么人是值得你为她哭的?你这个继母死了,你的杀母仇人死了,你有什么哭的!”

那天纷杂的人声还在脑海中,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要消减的征兆。

有外公说的话,有王正业说的话,有顾家其他人说的话,有一直对他好的管家说的话……

声音交叠到最后,变成了那个雨夜哗啦啦的雨声。

王柏书拖垮王家的事情败露,五六个保镖将王柏书压的跪在王家的老宅门口,天上冰冷的雨滴掉落下来,冲刷掉他浑身的血渍。

王熠池就冷冷的站在他面前,撑着一把伞,端详着被雨浇了一身的弟弟。

王柏书垂着头,半晌后用沙哑的声音笑了一声:“……你不是要王家吗,我给你了。”

说完后,王柏书偏着头,抬眼看了看他。

“算我欠你那个镯子,还你了。”

王家惊天巨变那天,听说继母就是杀母仇人之后,王熠池赤红着眼,抖着手将礼品盒打开,把盒子里的镯子掏出来摔在了地上。

精致的玉镯在地上四分五裂,有两瓣滚落到跪着给自己母亲求情的王柏书的身前。

那时候王熠池肝胆欲裂,双目赤红。

——“你不是说你欠我的!好啊,那你还啊!”

把他的母亲还来啊,把这些年他给的兄弟之情都还他啊。

他似乎还说了别的话,但如今想起来都记不清了。

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那个雨夜。

王柏书被压着跪在他脚下,可仰起头看过来的时候,却像个施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