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泽在第二天就请假了，方柯给她拿了几家医院的病例证明，就在校长办公室抱着一只故意打着石膏的脚的宋泽走了。校长是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然而她在看到那个叫方柯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学生走得时候，竟然捧着脸一脸花痴模样，沉醉道：“哎呀呀，当初，咱孩子他爸也是这样对我的。”

受宠若惊的女孩在半路中才回过神来，脸红挣扎着要下去自己走，方柯当然不愿意，挑挑眉：“你想被别人发现你是装的么？”吓唬是吓唬，他还真的不想放，这个女孩子很瘦，大概跳舞都保持身材，所以才这么瘦弱。

两人直接飞去了B市，下飞机时杜明打来了电话，他在那头一种非常不放心的语气强调了无数次“方柯不是什么好角色”后，叮嘱他B市天气凉了，多穿点衣服就挂断了，毕竟，公司还有其他的事要忙。

不是什么好角色？宋泽抱着手机皱紧了眉头，副社不是第一次说了，但是方柯......她看着那边弯腰拿行李的男人，松开了眉头，走过去。

“需要我帮忙吗？”

即使不是个好角色，在自己心中他还是美好的存在，那些不好的，就暂时放掉吧。

男人把两只行李箱提出来，冲女孩笑笑：“不用了，走吧。”说着，把行李箱放在推车上，推着走在前面。宋泽不自觉勾起了唇角，这个人很细心，很温柔，怎么会不是好人呢？

C市起了大风，何小皖在白衬衫外面添了件暗红色的毛衣背心，滑开手机屏幕，看着最近拨号记录里的号码，拨了过去。

“学长，走啦走啦，我们去吃饭了啊。”她语调上扬，满脸笑容，像极了热恋中的女孩子，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她很快收敛了容颜，冷眼看了眼手机，扔在床上。抬手用手指把头发梳到脑后，叹了口气，起身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化妆。宋泽这个坏丫头，丢下她就跑了，说什么学长会照顾自己，还真以为她喜欢学长吗？

方祎不情愿地从被窝里出来，洗漱好，换了身褐色风衣，就去女生宿舍楼下等何小皖。这几天相处下来，虽然她总是大大咧咧，还很喜欢缠人，但是她比那些要买这样买那样的女孩要好，她买的东西，永远都是吃的。“哈，小吃货。”不自觉说出的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喜欢上那个黏人的女孩子了么？

肩膀被拍了一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方祎笑笑自己刚才的想法，回头看。看到在晨光中逆光而站的女孩，恍惚觉得她像是从幻境中走出来的。

“诶，走吧走吧，我要去吃后门的那家小笼包。”何小皖自然而然走过来，抱着他的胳摇晃。方祎无可奈何地笑看着她，摸摸她的头，“走吧”

管他呢，喜欢不喜欢，顺其自然吧。不过，也是种不错的情绪啊！

B市在一幢高大建筑里，台上的女孩化了浓妆，头发被做了奇怪的造型，身上的抹胸摆尾彩裙更衬得她身材玲珑，眯眼看的话，她就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昂首挺胸，注视着远方，目光坚定。

闪光灯不停地亮起，拍了大概10张左右，摄影师满意地竖了大拇指，走到方柯身边，给他看了照片，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说着。

宋泽看着他们，他们在用英语交谈，然而，她的英语是硬伤。她小心翼翼抬手摸摸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刚才她定好妆后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妆容真的很精致，她是学舞蹈的，所以化妆是必修课，老师给他们的教材里有过很多大师的作品，现在，自己也是大师的作品之一了。

“拍得不错，今天收工了，想吃什么？”方柯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她侧头看了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都可以的。”方柯尴尬地笑了笑，“那我们去吃新开那家法国料理。”是他的错，习惯了那些模特拍摄完就主动投怀送抱，作为一个男人，方柯只好先动手意思意思稳住她们，但是，宋泽不是那些模特，她会躲，有趣的发现。

换了衣服，卸了妆，宋泽恢复了原本的学生装扮，挎着米白色的帆布包，乖巧地跟在方柯身后。方柯看了看身后的女孩，摸摸她的头，柔软的发丝在手掌心，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她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他，神色复杂。

以前，也有其他的公司来找自己拍，但都是在杜明的陪伴下她才愿意去；从来都不会跟一个认识不过两天的人出远门；从来不会让男生摸自己头；从来不会和男生牵手.......好像，她之前所坚守的一切，在遇到这个叫做方柯的男人过后，全都自动崩溃了。

方柯悻悻收回手，摸摸鼻子，鼻翼上的一颗小痣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她看得认真，没注意到身边鬼鬼祟祟的路人。

那人眼珠子转了几个圈，趁着她不注意，一把抢过她的包就跑，宋泽回过神来，却没有抓得住包的带子，惊呼了一声就追过去了，方柯跟在她的身后，她怎么什么都不顾，如果那人伤害到她怎么办！

他一边跑着，一边打了电话报警，说了小偷逃的方向。然后又加快了速度去追宋泽，她一路跑过来，都没有喘口气。他当然不知道，她的包里随身带的，除了重要的证件外，还有就是妈妈辛辛苦苦求的护身符，她绝对不能丢！

当方柯追到她的时候，她正弯着腰，双手撑着双腿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起伏很大，长长的刘海凌乱耷拉着，而那个小偷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被他的助手秦牧擒获了，警车也赶来了，警鸣响彻黄昏。

方柯走过去，扶着她：“还好吗？”她没有说话，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泽唯一的意识就是清晰的心跳声。自己的心跳，那个人的心跳。

醒来，是在酒店的房间，身边的人看她醒来，冲她微微一笑，毕恭毕敬：“感觉好点了吗？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晚餐，顺便告诉方先生。”说着，侍者装扮的女人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诶，等等。”宋泽一开口就觉得喉咙疼得不像话。侍者顿住脚步，回头微笑看她。“请给我一杯温水，谢谢。”

侍者点点头，打开门出去了。宋泽无力躺在床上，她的体力不该是这样，原本轻轻松松拿下1500的冠军，现在不过追了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就晕倒，果然是运动量减少了，而且时间安排得太紧，才会承受不住这消耗体力的追赶吗？那这次回去把那几个社团退了，兴趣爱好什么的，再说吧。

这样想着，就听到了“吱呀”的开门声。方柯关切地看着她，走过来问：“好点了吗？”

宋泽点点头，垂眸没有看他，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还在耳边，让她耳根发烫。方柯也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全当她是因为晕倒了不好意思。

他的后面跟着侍者，把晚餐和水放在床头柜上就离开了。宋泽坐起身来，端起水来喝了口，把餐盘放在腿上自顾自吃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他。方柯也随意坐在沙发上，拿了茶几上的报纸看。

“咳，方先生，我......”宋泽吞吞吐吐，目光闪烁。

“恩？”方柯望向她。

“我......我们什么时候回C市？”

“拍摄也完了，不在B市逛逛？”

“不用了！”宋泽抢着说，却又在看到他目光的时候，气势软了下来，“我想小皖了。”抱歉，小皖，又拿你当挡箭牌了。与其说是想她，倒不如说是不敢再和他呆在一起，她觉察到自己心思的变化，但是方柯不是别人，她自然想与他亲近些，自己的心思错了轨迹，她要时间来调整一下。

方柯愣了愣，笑出声来。“那好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给你电话。”“恩，好。”

门关上了，宋泽才松了口气，把餐盘放回床头柜上，双手抱着头，脸都皱成一团。够了，够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宋泽，你要认清现实！

“呜......”她右手捏成拳放在嘴边，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一段还未打苞就被迫掐断的情感。伤心一下就好了，没事的，抱抱自己就好了。

听说，有一种花开得很美，但是当它开放时，会散发出有毒的气息，所以，在未开放之前，就被剪掉花枝，在剪掉花枝的时候，它会痛吟，但很微弱，少有人听见。

C市，正在和方祎打网球的何小皖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没注意到方祎打过来的球，被砸到了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

方祎眼眶张大，跑过来，扶起她：“你没事吧？”

“恩，休息一会儿吧。”何小皖在他的搀扶下来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头疼缓了些，但是胸口闷闷，她捂着胸口不说话，突如其来的压抑是怎么回事？方祎看到她皱眉的模样，更加担心了。“我们去校医院。”说着，不等她反应，就抱着她往校医院跑。

何小皖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抱着他的脖子以免摔下来，抬头看到他刚毅的脸庞，忽然就觉得脸颊发烫，她愣了愣，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过是寂寞久了，一点点温暖都被放大了，仿佛能温暖全身。

幻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