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哈娜手足无措的来回看着躺在泥水里的白贺和捂着肚子渐行渐远的洛克的时候,伊布和玫欧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说不知道从哪里其实并不太正确,因为只要想一下就能知道这两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伊布出现的方向是希欧纳大森林那边,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有些破损和脏污,再结合之前洛克从那边飞奔过来。可想而知,伊布和洛克之间肯定有过一场战斗。再看玫欧,跟白贺一样穿着女仆装的她从哈娜身后而来,也就是两个人之前一路走过来的那个方向。玫欧背后背着好几个大背包,其中就有哈娜很熟悉的那个满是棱角的蓝色背包。仿佛那些重量完全不存在一样,玫欧在背着几乎占她体积一半的背包的同时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轻松的很。

她大概是在约定的地方发现两人不在以后才动身出来找的吧。跟白贺因扑倒在地才沾满泥渍的女仆装不同,玫欧的女仆装前面满是飞散状的泥点,看来她在雨开始下起来以后也在用很快的速度移动。

一想到面前这只小小的猫女仆在背着那么重的行李的同时还能用很快的速度移动,哈娜就不禁会觉得这种不经意间显现出来的大力士特质跟这只小猫真的很不搭。

三个醒着的人凑在一起,最先开口的是伊布,他抢在准备开口的哈娜前面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抱歉,哈娜小姐,我知道你现在恐怕有很多想问的事情,不过我希望麻烦你之后再问。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就回城。”与之前每次面对哈娜时的那副轻浮态度不同,现在的伊布对哈娜可谓是冷淡至极。

对此,哈娜只能在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表示同意。

“玫欧,把这家伙扶起来,别让他在水洼里淹死了。我去弄车过来。”伊布指着白贺给玫欧下达了指令以后向着修赛镇的方向离开。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伊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马车——仔细一看的话其实能发现这跟他们来时坐的那辆马车是同一辆,将三个人装进马车里后,马车缓缓驶向德意兹城。

马车里,哈娜想问的事情多到几乎快要把她的脑袋挤爆。不过既然伊布已经说了希望她之后再问,哈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满肚子的疑问压下去,并试着自己解读近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哈娜的一个优点,有事情不明白的时候她不会光等着别人把答案说出来,而是会先试着自己去解答,当实在没有办法明白的时候她才会去试着获取那么一丁点的提示。

有疑问的时候多试着自己去思考总是好的,先不管究竟能不能思考出答案,光是在思考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算是一种收获。

就这样,马车吱呀吱呀的驶向了德意兹。

经过了一天的颠簸,进入城内时已经是天黑时的事情了。一天的颠簸之后,醒着的几人或多或少的都感到了有些疲累。

“哈娜小姐,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在三天后再来我家一趟,到时候我会将一切全都告诉你。”宿舍楼下,伊布对哈娜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已经熄灭了的灰烬一般冷淡,却又带着点温暖的味道。但是这种温暖绝不能随意去触碰,一旦触碰,就很有可能被尚未散去的余温灼伤。

哈娜只是深深的看了伊布一眼,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办法看出,只好乖乖的背着蓝色的大包裹走进宿舍。

伊布驶着马车,走上了回家的路。雨水早在下午便已经结束,石块堆砌的街道上留下的只有湿润的水汽以及一滩滩混浊的水洼。

伊布什么都没有再说,就像燃尽了一般,回到家之后他示意让玫欧不必再侍奉,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这种表现,即使是不善读人心的玫欧也能察觉到伊布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所以,她也就没去打扰他。

一天,就这么过去。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白贺也还是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距离他昏迷已经快要过去二十四小时。不过伊布跟玫欧对此表现的都不是很关心,也不知道是真的明白白贺没有事还是对他漠不关心。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有更大的事情致使他们没有空闲对白贺的昏迷做出关心也说不定。

毕竟,这一天的新闻轰动了大街小巷,就连那些平时为温饱而奋斗无暇顾及其他的人们也不禁为这一天的这个消息侧目。

「德意兹城警备骑士团昨日接到通报,于城外一名叫修赛的镇子内抓获一百一十二名邪恶的法米莉教教徒。这些邪恶的异教徒将于8月5日中午在北门外的空地处接受审判。届时,希望各位虔诚的圣王子民们能够前来观看这些异教徒的末路!」

这一天,哈娜因为在休息,所以没能及时听到这个消息。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天的晚上了,也就是8月3日的晚上。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直接就想到了昨天分别时伊布奇怪的态度以及在修赛镇突然发生的那些事……

以及,洛克的那一句话……

“我放过你们,谁又来放过我们?”

一切,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理解。

匆匆穿上衣服,哈娜向着伊布家飞奔而去。可迎接她的就只有紧闭的大门,就像是要营造出没有人的气氛一样,伊布家在这个晚餐的时间里居然连一盏灯都没亮着。在敲了一会门之后,哈娜只得孤单的踩着街道上还未干透的雨水回到宿舍。

至于去警备骑士团抗议这种事哈娜想都没有想过,因为她知道那样做根本就是无用功,一个搞不好的话还有可能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毕竟,邪教徒这三个字就像是剧毒无比的毒液,就算只是沾身一丁点也足以致命。一旦被打上邪教徒的烙印,不只是家人,甚至连亲戚、朋友以至于只是浅交过的人都有可能遭殃。

在这个国家,被允许民众信仰的就只有圣王教,其他任何的教派都是邪教,是邪恶的存在。

这一天,伊布就像是死了一般窝在房内,玫欧就算隔着门也能感受到里面的异样气氛。她只在送餐的时候看见过伊布坐在窗前的背影。他头发散乱着,平时挺直的背现在深弯,散发着负面的情绪。不用交谈玫欧也能知道伊布并不希望她靠近,所以她也就只是将餐点放在房间内的桌子上后便退出房间。

哈娜来的时候,玫欧在她还没有开始敲门的时候便通过灵敏的听觉发现了她。玫欧本想去应门,可想到昨日晚上伊布的叮嘱后还是决定作罢。因为伊布的命令是,任何人来都不准应门。

结果一天就这么过去,白贺已经彻底昏迷了超过三十个小时。

感觉……做了一个很怀念的梦。

在梦里,我作为一个普通的婴儿出生,普通的长大,普通的受到父母长辈的关爱。在五岁以前,不论是谁投向我的目光都是充满了爱意。

一开始是父亲因为工作上的升迁变得很少回家,紧接着是母亲。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曾经温暖的家渐渐的变得冰冷。父亲和母亲呆在家里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相对的争吵,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我当然清楚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那不是在争吵,而是在互相推卸责任。两个人争吵的话题中心虽然是身为孩子的我,但两人却一眼都没有看过我这个当事人。

他们的眼里,没有我。

这样的生活坚持了两年。七岁的时候两人大吵了一架,随后两人回来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知道,这两个人的婚姻其实已经结束,只是因为面子才勉强没有离婚而已。

我很努力的扮演着一个乖巧可爱的小丑,想要父母的视线能够多停在我身上一会。可那也只是徒劳,我很清楚两人看向我的视线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爱意,有的就只是看向累赘时的冰冷,以及强撑起的笑容。

后来,我渐渐的惹出种种麻烦,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我还是个孩子,还需要父母的照料。

可是,这也是无用功。

这时候,我才发现周围人投向我的视线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充满了怜悯。

我就这样,变成了周围人眼中的一个需要被怜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