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阙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真是上天都在和他作对。
当初杀手在接单的时候,就同雇主说过,他们的行动,是可能会出现意外的,所以慕阙没办法再去追究什么。
这些杀手们已经把事情处理得够好了,如果真的是内部的矛盾,那慕阙也只能怪他自己用人不精。
那两个得手了的人,在杀死两位城主后,慕阙还派他在西陇的心腹,向天下百姓,公布了这两个人的死讯,并且找出了很多罪名来,让他们在死后都不能翻身。
会这么做,也是慕阙担心夜长梦多。
毕竟这个尹长林,在京城朝堂中也有亲信,那些老不死的要是阻挠起来,真是够心烦的。
现在好了,人都死了,他们想怎么阻拦都不成,还不如顺着慕阙的心思一次。
慕阙听了程辉的话,也冷静了下来。他开始细细地回想在西陇所发生的一切。
三个城主死了两个,为什么单单崔林江活下来了呢?这绝对不是巧合。
想起后来尹长林和段艺鸣都因为内讧而受伤,也只有崔林江是完好的……一个念头,在慕阙的心中,渐渐成型。
他用拳头砸了一下书案,冷冷地说:“咱们可能又被慕泽给耍了。”
程辉望着慕阙,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慕阙真是心中梗着一口郁结之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挤压得他胸口生疼:“这个崔林江,指不定早就被慕泽给策反了,所以他能逃走,也是在慕泽的帮助下。”
都说兵不厌诈,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当被坑的人是自己的时候,慕阙除了生气,也真是没别的想法了。
如果不是京城中离不开,他真想亲自去战场,把这些不中用的手下给换掉。
程辉心中也是一寒,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毕竟是宁王殿下啊,能有这样大的本事,他一点都不吃惊。
“那皇上,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程辉问慕阙。
慕阙也是经过风浪的人,看他今日的冷静程度,和那天晚上的暴躁半点不一样。
他先是宣布了对崔林江的处置方法:“反正人没杀死,那杀手的任务就不算完成,让他继续追杀。”
提起这件事,程辉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消息没和慕阙说呢。
见他欲言又止,慕阙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还想说什么?”
程辉硬着头皮表示:“皇上,这崔林江逃往的是李禹溪将军麾下,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李将军不但没有把他赶出来,甚至还收留了他,如果在李将军的军营中对崔林江下手,恐怕会让李将军忌惮啊。”
慕阙死死地拧眉,这崔林江竟有如此大的本事,都让李禹溪对他松口了。
他才不相信李禹溪是发了善心,恐怕崔林江是带着什么筹码投奔的。
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李禹溪身上的慕阙,当然不会被崔林江这点手段就给蒙蔽了。
慕泽有办法策反,他难道就不能反策反了?于是慕阙亲自提笔,给李禹溪写了一封信,如果之前还是他猜测崔林江有了二心,在信上,他则是又笃定了五分。
把前因后果同李禹溪说清楚,李将军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慕阙相信,他一定会对崔林江有所防范的。
至于这个崔林江,他还想在李将军面前耍小心思?以李将军一贯的做法,对于叛军之人,他压榨彻底后,就会处死了。
成者王,败者寇,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纵观古今的战争,能成为大豪杰的人,最起码在战术上,都和耿直不贴什么边儿。
战事诡谲,越是能在种种激流之中,掌控形势,越有机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两军对战,只要能想到对我方有利的办法,主将就一定会用。
别说谁卑鄙,大家都是为了最后的胜利而去,选择什么战术,也只是各人的自由。
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取城池,那才是大本事。
所以当后世评判之前的一场场战役,越是诡谲的战术,越让人赞不绝口。
真刀真枪地硬拼,是彰显实力,别忘了还有一个词,叫智取。
慕阙虽然痛恨慕泽,但是作为对手,他却要承认,慕泽是个天生的将才。
各种困境在他手中,就不会有化解不了的办法。
但愿这次的李禹溪将军,不会再让自己失望了。他若是败了,自己只能举全国的兵力去抵抗慕泽的反攻,必需的时候,自己说不定都要御驾亲征。
程辉接过慕阙递来的信,传令人很快就送了出去,没用几天,便到达了李禹溪的手中。
李将军是个身材极为魁梧的男人,容老将军都已经故去,他还宝刀未老,从面容看,非常年轻有力量。
他胳膊上都是遒劲的肌肉,捏着信的时候,让下属都为他手中的纸片担心,毕竟他不用力,都能让桌角变成羌粉。
好在李将军活了这么多年,很懂得控制他的力度,一直到看过信,他才抬起头来。
和慕泽容辰不一样,李禹溪有着武将特有的凶悍感,就算是不说话不动怒的时候,让人看了,也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浓眉皱紧又松开,眼底颇有动容。
因为他不是个轻敌的人,当初在崔林江带着情报来投奔的时候,他就派人去调查他了。
崔林江和黎成互有通讯的事,纵然能瞒住圣上的眼线,却瞒不住在西陇只手遮天的自己。
所以慕阙在信上写的很多猜测,李禹溪都证实了。
他缓缓开口,中气十足:“皇上如今着实惦记战场啊。”
那信的后面,皇上还语气诚挚地许给了李禹溪很多东西,可以说,比三个亲王的分量都要重。
但李禹溪只是想要效忠皇帝,保护大周的领土,并不想要这些身外之物。
如果他想,当年就不会留在这个边陲之地,随同容老将军一起去京城多好?
事实证明,不争也就不争的好处,夺嫡开始后,容家的日子就很艰难,现在容辰站在了慕泽这一边,为了他而镇守西北,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归故土。
容老将军就更不用说了,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竟然先自己一步而去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一想到容辰和卫楚秀纠缠不清,李禹溪就替九泉之下的容老将军心痛。
这个不肖子孙,如果他在自己面前,自己一定打断他的腿。
下属没接话,李玉徐继续道:“看紧了崔林江,多派几个人,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套出来。”
自己神威名将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小小毛头,就想在自己的头上动土,也不看他的道行够不够。
况且这崔林江是个墙头草,能被慕泽的人游说,利益够大的情况下,他就也会叛变。
恐怕黎成等人,从最开始就是没想要把他拉入到阵营中的,现在他在自己的军营里,也是为了混淆自己的视线。
李禹溪早就领略过慕泽的威名呢,奈何曾经他们也没什么恩怨,自然就没有一战的必要。
现在崔林江给他打了个头阵,李禹溪隐约有种棋逢敌手的快感。
从小到大,他唯一承认的对手,就是容老将军,希望这个慕泽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他的下属已经领命要离开,但是走之前,还同李禹溪说:“将军,凌王至今为止也没死心,还在派人试探咱们的布防。自从咱们上次抓到几个俘虏杀了以后,凌王就学聪明了,派来的人都很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开溜,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因为李禹溪不是直接同凌王打交道的,所以提起慕林,还是他的这些下属更觉得糟心一些。
那凌王也是今年才初入战场,被宁王手把手带着,收了亲兵,又打了好几场漂亮的胜仗,照他这个成长速度,不出多久,就会成长为难缠的对手。
当然,在李禹溪眼中,慕林也是个小毛孩子,不足挂齿。
“泥鳅再折腾,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来,本将更担心的,还是那条蛟龙啊。”
西海,夜晚。
慕林在营帐中处理事务。离京半年多,他处理军营中的事,已经有模有样了。
有探子来禀告这一天的战果,那李禹溪果真是没把他们放在眼中。可就算是这样也就罢了,他军营的防守,还滴水不漏。
想起和李将军斗智斗勇这么长时间,慕林每次都恨得牙痒痒的。
毕竟他一个新手,怎么敌得过李禹溪那个老油条。
用宋叶私下里的话说就是,这李禹溪摆明了是在欺负慕林,慕林就指望着他皇兄来撑腰呢。
“咱们的人是否有损伤?”慕林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石头也沉稳了不少,表面情绪很淡然:“没有。”
毕竟是年少心性,他们被李禹溪耍得团团转,便愤恨地问着慕林:“殿下,宁王殿下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慕林也期待了许久,每天都说快了快了,第二天继续再煎熬。
整个宁军的氛围,也处于沉闷和爆发中的边缘,而能引爆这一切的,也只有慕泽了。
“再等等吧。”慕林在心中轻叹:“我最担心的是,他们突破不了李禹溪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