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很大,孙梓珊不敢走太慢,担心如果没早些去午门,宁王离开,会撇下他们。

元妃看出了孙梓珊的焦灼,从后面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孙梓珊疑惑地回头,还以为元妃是又反悔了,元妃只是指了指另外一条路:“我对这宫中比较熟,知道偏僻的近路,你跟我来。”

孙梓珊登时眼睛一亮,走近了元妃。

两个人就在这偌大的皇宫中绕了起来,不时都能碰到发狂的禁军,从她们身边走过,宫中起火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好在这两个人目标小,前半程,一直都有惊无险。

……

慕阙策马到了元锦玉的宫殿外,没来得及去质问守在这里的禁军去了哪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用刀抵着自己脖子的元锦玉。

她正对着自己,背对着宫殿门,所以宫殿上的白色灯笼,让她整个人都背光而立。

明明脸色该是阴翳的,却因为刀身反射|出了寒光,慕阙能清楚地看到元锦玉那深不见底的眸子。

而在元锦玉的对面,还一跪一站两个人。

站着的那个人,个子很矮,不像是大人。

慕阙疑惑起来,他这宫中,莫不是又混进了什么人来?

肯定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传令的说,这里死了不少人?

可是等走近了以后,慕阙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慕连澈!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他质问,被慕连澈钳制住的人,也动了。

那是元锦玉的贴身丫鬟银杏,她发狂一般,朝着慕连澈的刀,狠狠地撞了过去,显然是抱着必死之心!

元锦玉和风叶白都愣住了,此刻元锦玉正一步步地朝着慕连澈走去,而风叶白的药也准备好了,只要慕连澈松手,就能马上放倒他。

可风叶白没想到,银杏竟然是宁可死,都不相信自己能救她!

“不要!”风叶白可以不知不觉地下毒,可以施展轻功,可是怎么会有银杏自杀的速度快?

元锦玉手中的刀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朝着银杏大喊:“银杏住手!”

银杏为了以死谢罪,竟然在朝着慕连澈的刀撞去的时候,握住了慕连澈的手腕,显然不准备让他放手。

慕连澈还不想让银杏这么轻易就死去呢,挣扎起来,银杏的指甲都狠狠地嵌进了慕连澈的手背中,她盯着慕连澈,阴冷又得意地一笑:“你母妃就是我亲手毒死的,但是你有冤有仇,就冲着我来,想杀小姐,你死都别想!”

一切都发生在很短时间,想救银杏,似乎已经不可能!

元锦玉朝着慕连澈跑了过去,风叶白施展轻功,速度更快,手中的银针也已经掷出,正中慕连澈的手腕。

那银针上有毒药,慕连澈刚被射中,手腕就是一麻,嘴唇也青紫起来。

可是他中毒了没用,手腕还被银杏抓在手里呢!

元锦玉真的都要崩溃了,前一次,难道粉黛自杀的时候,她阻止不了,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银杏离自己而去么?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柄剑,从另外的方向而来!它瞄准的,并非是任何一个人,而是慕连澈手中的刀。

剑身迅速从银杏的耳畔划过,刷地就将她的一缕秀发削了下来,连带着她的发髻也松了,三千青丝而下!

顺着耳畔,剑身并未停歇,它直接就撞在了刀上,只听哐当一声,那刀果然被剑给掀翻了!

银杏明明都已经感觉到刀身划破血肉了,谁知道最后脱手的时候,竟然只是将她的手给伤到了。

她摇晃了一下,正要栽倒在地上,是风叶白上前,将她拥在了怀中。

慕连澈虽然中毒了,但还没有死,他跪在地上,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救人的,是自己的父皇时,表情扭曲到让慕阙一阵心惊。

慕阙此刻也到了众人面前,他翻身下马,将慕连澈抱了起来,入手竟然是一片咸腻!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慕阙焦急地问:“连澈?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伤到的!”

慕连澈只觉得周身像是被火烤了一遍,嗓子干哑,说话断续:“父皇?”

“是……”慕阙心疼地看着他,大声喊着:“御医呢!御医在哪里?”

慕连澈听到这两个字,忽然挣扎了起来,眼泪终于从眼眶中落下。他死死地抓着慕阙的领口,声嘶力竭地说:“现在你知道关心我了,给我找御医了吗?你在母妃中毒身亡的时候,怎么不来?”

慕阙猛地僵硬在原地,抱着慕连澈的手都不稳了:“连澈……你在说什么……”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出卖了他,再也镇静不下去了。

慕连澈口吐鲜血,他心中太恨了,策划了这么长时间,明明有两次机会,都能杀死元锦玉的,结果到了最后,这个妖女还是活下来了,自己却要死了!

他把一切的过错,都算在了慕阙的身上:“我说的是什么?当初她杀死了母妃,是你帮她瞒下了一切!现在我要给母妃报仇!”

慕阙诧异地看着慕连澈,有愧疚浮上眼眸。

“连澈,你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你先别说话了,父皇马上就找人给你医治,好不好?”

慕连澈一口血就吐在了慕阙一脸:“你现在还假惺惺什么?我年纪虽小,但是我的心却不小!我看你巴不得我快点死,死了好陪着母妃!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我觉得恶心!”

“连澈!我没这么想过!”慕阙焦急地解释着,眼圈都红了。

怎么办,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难道还要失去第二个么?

尤其是慕连澈,现在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他的眼眸一阵刺痛。

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如果他能尽责一些,慕连澈怎么会满心仇恨,如此偏激?

慕连澈却不肯再理解慕阙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奢求父王和母妃能多陪陪他,虽然不知道别人家,父母是怎么相处的,他还是觉得,肯定幸福美满。

但是到了他这里,小时候,母妃在父王来的时候,笑容还很多,可自从几年前,父王见到了元锦玉,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母妃有次哭着对他说,父王要废了她的王妃之位,给元锦玉。

怕元锦玉多想,他甚至一年多没来看过母妃。

那个时候,他也就是现在的慕连逸这么大,还不知道废位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母妃非常非常难过。

现在他懂了,慕阙竟然为了他心中的****,舍掉了他对母妃的责任。

他真的是宁愿没有过这样的父王。

元锦玉成亲后,慕阙也如同走出来了,会见母妃,留宿在她那,慕连澈虽然见过母妃很多次嫉妒的样子,但是他还是能分辨出,母妃高兴的眼神。

之后,母妃去祠堂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每次都好像是在祈祷什么,可是平心静气没两日,她就又易怒起来。

最后,就是被银杏残忍地杀死在了端王府,连带着一腔的不甘和怨恨。

慕连澈想起这几年的点滴,就更是痛恨地看着慕阙:“你纵容那个妖女害死了母妃,害死了弟弟,你根本就不配当一个丈夫,当一个父亲!”

一道惊雷,从慕阙心中炸起,他呆呆地看着慕连澈,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慕连澈还嘲笑地看着他:“怎么,现在知道怜惜我了?早做什么去了?”他指了指元锦玉:“你现在去把这个女人杀了,给我母妃报仇,我就原谅你。”

元锦玉心中的震惊,不比慕阙要少。

原来她杀人的事情,慕阙竟然真的知道,还帮她瞒住了这一切?

元锦玉往后退了两步,悲哀地看着慕阙。

这算是什么?延续了上一世的老路么?

不同的是,上一世,他被自己亲手杀死了,所以这一世,就换成了是蒋馨?

风叶白拥着银杏,给她带远了些,正处理她脖子和手上的伤口。

因为太专心,他竟然没听到那几个人的对话,也没察觉到元锦玉的不对劲儿。

恰逢此刻,宫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个娃娃嚎哭声响起,奶娘抱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红叶还是走在最前面。

她在宫殿中躲了很久,一直到外面都没有了声音,才敢出来。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银杏怎么受伤了?风叶白怎么回来了?慕阙怀中抱着的是慕连澈?他怎么也在这里?

红叶想也不想就要带着两个小公子去元锦玉的身边,可慕阙在第一时间,就驱使他带进宫中的人,将他们母子又分开了。

慕连澈满意地看了慕阙一眼,他已经坚持不住了,硬撑着一口气,无非是想看看元锦玉能落的什么下场。

“就是这样……”他满身鲜血,口中阵阵恶言:“父皇,趁着宁王还没来,你杀了她啊!”

慕阙死死地捏着慕连澈的肩膀,在他殷切的目光注视下,还是残忍地开口:“连澈,抱歉,朕不能杀她……”

慕连澈又开始痛哭:“你就是这样!你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元锦玉,可是你对不起母妃,也对不起孤!孤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

慕阙还想再说什么,慕连澈已经抽搐起来,小身子在他怀中,一点点地失去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