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叫宋叶,年纪其实也没比慕泽大了多少,世家子弟,一直都在兵部任职,以前打仗的时候,也多次历练过。
其实这次慕泽带出来的人,多是年轻人,慕泽有心培养他们。
慕林在私下里,也都把他们当成大哥来看待。
因为慕泽的性情太冷,一般不会有人能和他交得了朋友,这个宋叶仔细说来,是和容辰将军的关系更好一点儿。
虽然战事吃紧,但宋叶始终都乐观得很,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他就开辟一条,军人都有血性,他还能怕了那些反贼不成。
不过要不怎么说,人家是有经验的呢,听说昨天要去借兵的这个事,他们几个都没上前。
其实把慕林一个小少年推出去,他们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这不是,一听说慕林带着五千的残将回来,这几个人都过来宽慰他了。
慕林确实没想到这几个人没有嘲讽和责备自己,那种种委屈,在此刻都汇聚到了一起,他差点没掉下泪来。
怔忪半晌,他才终于问着:“你们真的不怪我?”
“这有什么好怪你的?”宋叶拍着他的肩头,手劲儿比刚刚大了点儿:“也就是你这个傻孩子不知道这借兵是个多难的活儿,这次知道了吧?哥哥们让你长经验了没有?”
慕林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是笑出来了。
他也是个心底澄澈的孩子,看这些人的目光,就知道他们对自己确实没有恶意,而且还处处照顾自己。
于是他只好把自己心中的愁闷说了出来:“这次我没有完成任务,将军肯定会怪罪。我倒是不怕受罚,但是咱们的时间太紧了,调不到兵,还怎么打仗?”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不过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之后一个,那就是要相信慕泽。
“相信皇兄?”在私下里,慕林才会将慕泽为皇兄。
“没错。”宋叶想着和慕泽一起打过的那几场漂亮的胜仗,眼中如同有万千星辉:“宁王殿下沉着稳重,心思常人也比不得。他既然肯让你去调兵,定是有他的理由,咱们只要等着他的命令就行了。”
慕林这是头一次见识到,慕泽在军中到底是有多么高的威信。
就说他面前这几个人,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出身,哪一个不是惊才艳艳,哪一个不是一身傲骨?
可他们就能如此相信慕泽,哪怕是什么指令都没有。
那个男人身上所展现的,早就不只是强大了。
他们会如此信任他,定是因为,他有这让人信服的资本。
战场瞬息万变,他们都是要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伙伴。若是没有最基本的信任,这仗还如何打?
难怪世人都说,宁王殿下的大军坚不可摧,有这样的治下功力,谁还能胜得过他?
于是慕林忽然有信心起来。他这次是把事情给办砸了,他也不用慕泽替他收拾烂摊子,等他回来之前,自己一定得好好总结经验,哪怕是下次见了魏占贤还会碰壁,他也要取得点进步才行!
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慕林给这几个副将行了一礼。
宋叶站在最前面,俊朗的面容显然没绷住,诧异地扶住了慕林:“凌王,你这是做什么?”
慕林却坚持把这个礼行完了,然后才支直起身子,同宋叶他们一行人说:“这一路上,我很生气,也很失落,谢谢你们让我明白,这种负面情绪,是最不要不得的。既然那个魏占贤无赖,我就要寻找别的方法使他屈服才行!”
看慕林斗志满满的,宋叶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也欣慰地笑了出来。
他们总算是没有看错人,这个慕林有上进心,并且还聪明得很,假以时日,一定会独当一面的。
因为宋叶他们身上还有其他的任务,所以也不能在这里留太长时间,和慕林告别后,营帐外,又只剩下了慕林一个。
本来慕林以为慕泽只是会出去一会儿,谁知道,等了几个时辰,他都没回来。
好在慕林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不过有些琐事总是会找上他,比如他带回来的那些人,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慕林心肠软,也见不得这些人饿肚子,所以有伙食班的人来问慕林的时候,他思索了一下,还是道:“给他们也准备正常的饭菜吧。”
那人很关心慕林:“那殿下您呢?宁王殿下今日应该不会回来吃中饭了,属下把您的饭菜端过来?”
慕林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只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把本王的那份给别人吧。”
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哪里能想到,那个小兵没多久又跑回来了,同慕林为难地说:“王爷,您带回来的那些士兵,实在是太能吃了!他们已经吃了普通士兵三倍的饭菜了,还要继续给吗?”
慕林皱眉,三倍?要知道这军营中都是大男人,大家吃的都不少。
可怎么能三倍都不饱?这些人到底是饿了多长时间啊?
于是他也不能安心等慕泽回来了,同那个小兵道:“你带本王过去看看。”
小兵连声应着,不多时候,就到了那一处营帐外围。
这次来见慕林的,还是上午那个负责领队的小兵,他主动和慕林说:“殿下,小的叫小石头,刚参军没多久。”
说完,还恳切地求着:“殿下,请问还有饭菜么?我们这些人都没吃饱呢……”
慕林对此非常疑惑,他盯着小石头看了两眼,才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多长时间没吃饭了?”
小石头虽然面色黝黑,但是红了脸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
他猛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支支吾吾地:“嗯……从宁王殿下的大军从京城出发,我们就没吃过东西了……”
“什么?”慕林拔高了音调,真是目瞪口呆。
他们出京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也有五六天了吧,这些人就一直被饿着?
刚刚还稍微平静下来点儿的心情,又起了波澜,慕林冷冷地问:“不给你们吃饭,到底是谁的主意?”
小石头苦巴巴地说:“应该是总兵大人吧……他说我们都是要跟着宁王殿下一起去打仗的,到时候肯定有饭吃……所以就省了我们几天的粮食……”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不是家中特别困难,或者是走投无路了,谁会来参军?
可是在军营中,却被这样对待!慕林想着自己今日要是不带他们走,他们被带回去后,是不是还会饿肚子?
这个魏占贤,真不是个东西!
在心中狠狠地骂了几句,慕林只遗憾战事吃紧,不能当场就把这个魏占贤给收拾了,但是这场仗打完了,不用父皇出手,他一定把这个魏占贤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才行!
心中怀着对魏占贤的痛恨,也有对这些士兵的同情,慕林想了想自己一年的俸禄,和那个伙食班的小兵说:“你去再给他们准备些饭菜,一路上超出来预算的部分,本王会用自己的饷银垫付上。”
小石头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慕林。
他知道军中的饭菜都是有定额的,如果吃不到也就算了,没想到慕林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可是他自己的银子,为什么要给他们拿出来?
小石头虽然家中穷,没读过几天书,但是廉耻之心还是有的,于是他连忙摆手:“殿下,小的发现刚刚吃的东西在肚子中涨起来了,现在小的已经不饿了,您还是别给我们准备饭菜了……”
慕林却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真是,明明也没比自己小了几岁,怎么就长得这么小呢,还干巴巴的。
“既然我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那当然要负责让你们吃饱。你尽管敞开了肚皮吃,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养好身体,怎么有力气打仗?”慕林把手放下,柔和地看着他。
小石头的脸更红了,但眼中满是激动:“您说打仗?我们真的能上战场打仗么?可是在魏总兵手下的时候,大家都说我们是最没用的人!我们上了战场,只有挨打的份儿!”
慕林挑眉,反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他们说的对么?”
小石头不服气地看着慕林,还努力垫高点脚尖儿:“我,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他面红耳赤的,不过很快就泄了气一样:“可是我们的功夫很差,也没有力气……这样的我们,到了战场,真的能有用武之地么?”
慕林也是少年,碰到一个同样的少年质疑他自己,当然看不下去,豪情万丈地说:“当然能有!天生我才必有用,就算你们在体力上比别人差了一点儿,那也不代表,在战场上就会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跟随宁王大军,多多锻炼自己,要相信,再难的路,只要你肯走,总会越过去!”
小石头感激地看着慕林,他被这么安慰了一番,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对自己有自信。
甚至慕林都没想过,他这一番话,把那五千多个人彻底给感动了。而这五千人,也是他后来将军之路上,收编的第一波军队。
这些人对他的忠心程度,不亚于慕泽手下那些士兵,对慕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