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容辰卫楚秀的回京,朝局明显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慕泽上交了兵权,兵部的事务一点点交接给了容辰,卫楚秀和容辰成亲事宜皇上没有再提,可依旧是容辰的得力干将;

因为钦天监的事情,慕翎和慕阙算是马失前蹄了一次,可是当朝中情绪稍微稳定了以后,两个人就对钦天监进行了疯狂的反扑,死的那些人,还是慕泽亲自监斩的。

可能最低调的,也就是慕林一个了,他在刑部一向安分守己,皇上交给他的事情,他总是能顺利完成,孙玉明本来还觉得这位凌王殿下行事有些稚嫩,看到他的进步后,倍感欣慰,原本对于女儿嫁给慕林,他是有些排斥的,现在也慢慢地接受了。

一切不知道是往好,还是往坏的方向发展,只不过所有人都隐约觉得,这朝中的天,是越变越快了。

京城十月的时候,本来下了一场大雪,元锦玉还兴高采烈得很,谁知道第二天就全融化了,之后几次,下的都是冬雨,不过每下一次,天就更凉一点。

慕泽百日的时候同慕翎约好,晚上要到瑞王府去,慕翎有事情同他商量。

本来他从军营回来的时候天还干爽,谁知道才走到一半,就大雨倾盆了。

好在他看气象一向很准,早早就让三十备上了蓑衣,两人骑马,一路疾行到了地方。

三十对于瑞王府一向没什么好感,似乎每次慕翎叫殿下过来,都是有什么地方,需要他退让了。

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慕泽翻身下马以后,就像是没看到三十那难看的脸色一样,把手中的马鞭甩给三十,摘下了蓑帽,就这样朝着王府内部走去。

等到了书房的时候,慕泽还听到了一阵清脆的读书声,那是慕连逸的声音。

有另外一个女人在教她,慕泽在恢复了听觉后,对声音一向敏感,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丁燕的声音。

上次那些被拐卖过的女子被运回京城后,慕翎听说了丁燕的事迹,就把她要到身边来了,现在看来,慕翎显然是很信任她,竟然让她接触小世子。

可慕泽对丁燕一向不喜。原本是她一个人承受苦难,可是却因为她性格中的卑劣,硬是要将所有的人都给拉下水。

面色沉重了几分,慕泽推开了书房的门。

慕翎见到他过来了,示意丁燕先把小世子带下去。

慕连逸看到慕泽后,明显是很欣喜的,可是他一想到丁燕曾经和他说,九皇叔和锦玉姨姨有了自己的宝宝,就不喜欢他了,他那双已经伸出去的小手,就又收了回来,最终也只是依依不舍地看了慕泽一眼,扭头跑了。

慕泽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转头看向慕翎:“皇兄,我来了。”

“嗯,坐。”慕翎招呼慕泽坐下,态度倒是温和。最近他在朝堂上很激进,同慕阙之间的斗争也越来越明显。

毕竟钦天监倒了,对于这么一个神棍组织,他想要把自己的人给安插|进去,慕阙也是一样的想法。

慕泽坐下后,没有碰桌上的茶水,只是无意中看到,在书桌的角落处,放着一个香囊。

元锦玉总是喜欢做这些小东西,尤其喜欢在里面放上应季的干花,所以慕泽总是能闻到,她身上极为清新的香气。

他虽然不懂刺绣,但也知道元锦玉每次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上上之品,看那香囊上的针脚,应该也是个很懂刺绣的人做的。

慕泽最初还以为,这应该是丁燕送给慕翎的,毕竟他虽然不娶妻,也是个男人,身边放着一个女人,该不会太单纯。

而这香囊,慕翎根本就不会告诉慕泽,是元绣玉缝制了送给他的。

慕泽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给收回来了,慕翎温和地问着:“近来都没去宫中见母妃吧?”

慕泽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目光犀利地看着慕翎:“皇兄,你该知道我同母妃之间发生了什么。在除夕之前,我不会进宫了。”

慕翎无奈地叹气:“母妃那也是一时糊涂,你们是母子,哪能有隔夜的仇呢?你就这样不同母妃来往了,她也会伤心的啊。”

慕泽自嘲地笑了笑,那眼神不容易慕翎回避:“皇兄难道真的认为,母妃会因为这件事难过?母妃一直都把我当成一个弃子,或者是给皇兄铺路的石头,这些我都不在意。但是她不能伤害锦玉。我说过,锦玉是我的命,她应该庆幸,是我的母妃,不然早就见不到隔日的太阳了。”

慕翎的太阳穴跳了两跳,刚刚还算是温和的脸色瞬间消失不见:“老九!你怎么说话呢!这要是传到母妃的耳朵中,她肯定这辈子都不想见你了!”

三年前,慕翎说这话,慕泽或许还会有点触动。可是现在,他真是不在意了。

元锦玉说的对,再浓烈的感情,也经不住这样一次次的消耗,淑妃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怨不得别人。

所以在面对慕翎的时候,慕泽依旧是不卑不亢:“皇兄难道也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慕翎不好说话了。因为慕泽不知道,他却是清清楚楚,这件事,分明就是他和淑妃一起策划的。

所以他只能干笑两声,对慕泽稍微服软一下:“老九,其实你真的误会我了。从你失聪的那年开始,我对你就一向照顾,你在南疆的时候,我也是多有帮衬。至于你说的什么弃子、垫脚石,那更是莫须有的事情,你是我的亲弟弟,整个皇家,就咱们两个最亲了,不是么?”

慕泽凝视着慕翎,已经知晓了他今日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那皇兄现在,是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慕翎没想到慕泽能这样就把自己的心思给戳穿了,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没有答话。

慕泽但凡遇到元锦玉的事情,就不对劲儿,他的棱角,只有在面对元锦玉的时候,才会全部收起来,以往他事事都要顺着慕翎,现在,他和这个兄长之间的隔阂,已经越来越深。

从最开始自己倾心元锦玉,他百般插手,意图抢夺;到后来自己功勋不断,他心怀芥蒂。

后来自己被封为亲王,他更是差一点没和自己翻脸。

而自己的一步步退让,到底换来了什么呢?一想到自己可能在宫中被自己的母亲算计,一想到他会被皇上赐婚,娶一个恨不得杀了的女人,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怀着孕,却碰到那样阴险的计谋,他就想把这些伤害他们的人,都给杀了。

慕翎不回答,慕泽就代替他说了出来:“兵权我已经一点点交给了父皇,本来我就只管理一个兵部,现在这些事务,也慢慢移交给了容辰。他虽然是我的至交好友,皇兄也不必这样忌惮,因为他们家,从来都不参与党争,容辰不会帮我。至于母妃那里,这是我的底线,还请皇兄不要再劝了。”

慕泽这么一说,慕翎才发现,原来皇上一点点的,把慕泽的权利给架空了。是啊,他就算是被封为亲王又怎么样呢?手中没有兵马,没有实权,早晚也会像是平亲王一样,被皇上踢得远远的。

慕翎心中的戒备,稍微放下了一些。

所以他在慕泽说完后,挑明了心中所想:“皇兄不求你什么,只求你最后一件事。钦天监的人选,必须要是咱们的,我已经选了几个人呈给了皇上,你在旁说说好话,最好再找些什么计谋,把慕阙的人给扳倒。”

这次皇陵坍塌,让慕翎意识到,钦天监平时看来虽然鸡肋,在一些情况下,可是能有大用处的。

如果以后他真走到了逼宫那一步,少不了要钦天监的人站出来,说他是天之所向,帮他笼络民心。

慕泽一直都冷冷地看着慕翎,让慕翎有点脊背发麻。

就在他以为慕泽不会同意的时候,他却站起来:“皇兄且放心,这件事臣弟会帮你的。锦玉还在家中等臣弟回去吃饭,臣弟这就走了。”

慕翎看他站起来,一边穿着蓑衣一边往外走,还跟在他身后劝着:“听说那卫楚秀,现在住在你的府上。”

“皇兄不愿意?那是锦玉的人,臣弟赶不了。”慕泽淡淡地说着。

“正相反。我很希望她能和容辰成亲,你看看,能不能在从中做点手脚。”

慕泽越来越不想看慕翎,因为他已经看不懂这个皇兄了。

在他眼中,还有什么人是不能利用的?

一个钦天监,一个卫楚秀,他这是要把自己压榨到死么?

罢了罢了,毕竟从七岁开始,他就那么照顾自己了,自己做这些事情,就算是最后回报一下他吧。

沉默良久后,慕泽只道:“臣弟会尽力。”

走出瑞王府后,慕泽没有看身后的大门和牌匾,只觉得这个地方倍加苍凉。

他步伐沉重,一声声地在心里同自己说:

慕泽,真的够了。你已经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天大的恩情,也该还完了。

如今你被自己的亲皇兄猜忌,连妻子都要受到母妃的折辱,该是彻底下定决心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