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啦!”苏岚大叫一声,退了两步撞到树干上险些摔了。
张绚呆了两秒迅速反应过来,翻出藏在袖口的迷你手枪对准尸体就是一个枪子。尸体缩了一下,挣扎得反而更厉害了,不但在扭动,喉咙的地方还不断发出吱吱的类似耗子叫的声音,听得人双腿发软。
“他不是你亲爸吗?你上前和他好好沟通一下,叫他别扮鬼吓人好不好?”苏岚冲张绚大吼。
“就算是我父亲,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张绚一面吼回去,一面继续冲尸体开枪。尸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脖子突然古怪地一扭,直接从套子里脱出,一下子从三米高的地方摔在地上。张绚还要开枪,被苏岚按住手腕:“你打他没有多大用处,把他激怒了更没好果子吃。”
“他过来了。”Susan在这时候说。
尸体手脚折断无法直立行走,以一种十分诡异扭曲的姿态用肘部和膝盖关节支撑着,一点点向他们的方向爬过来。这******是湿粽子还是男贞子?!苏岚的大脑疯狂转动着,问:“你们谁有黑驴蹄子没有!”
“什么屁的黑驴蹄子!他爬的这么慢,根本追不上咱们,赶紧跑啊!”张绚说着转身就跑,身影几秒就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里。
“喂!张绚你等等!刚才就是这么跑丢的,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苏岚叫了几声完全徒劳,跺了跺脚转向Susan:“你爬到我背上来。”
Susan是他们三个中最淡定怡然的一个,现在斜眼瞅着苏岚表情似笑非笑:“你胆子这么肥,不怕背了我跑不动被追上杀掉吗?”
“不试试谁知道,再说这鬼尸体行动这么迟缓,真被追上了嗝屁的还指不定是谁呢。”苏岚背过身子半蹲下来,半天没见Susan给个反应,简直要吐血,“你磨磨唧唧的等尸体爬过来抓我们吗?!”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死。”
拜托我的姑奶奶哎!您的脑回路构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危急的时候还有心情讨论这个?!苏岚一口气直冲上来:“我搁你身上费了这么多劲,你要是死了不但我白费力气还没法和赵先生老乔交代。我数到三直接跑路,你自己陪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玩耍去吧。一,二……”
在他数到“三”的时候,Susan趴到他背上搂住他脖子,就像十五之夜苏岚跑回湖边找她时那样。苏岚站直身体提了口气,刚要往出跑就听Susan说:“别被那些虫子追上。”
苏岚听言回身望了一眼,发现尸体身上的蛾子在慢慢减少,爬过的地方黑蛾子掉了一地,明显都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尸体头骨的眼窝处有几只虫子慢慢爬出,在腐烂的鼻梁上停留了一会儿就飞了起来,先是绕着尸体盘旋飞舞,接着像是受到什么指令慢悠悠向他们飞过来。苏岚咽了口唾沫,认准张绚跑远的方向狂奔追上去。
尸体速度的确和乌龟差不多,苏岚跑了三分钟就完全看不见他的影子了。苏岚大松口气,按着胸口勉强平定心跳,刚想靠树干上歇会儿想起刚才可怕的蛾子立马放弃了念头。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苏岚打起手电筒,四处环视正不知道往哪里走衣领被人拽了一下:“苏岚,往哪里看呐。”
“张绚!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跟丢了……”苏岚看着张绚从一棵树背后走出来,内心的欣慰简直难以形容,“我说,天黑了,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歇了吧……”
“那边有几棵刻了古文字的圣树,在上面休息没有危险。”张绚指着前方说,苏岚背着Susan跟着张绚往前走,果真在一群黑色树干的中央,看见了两棵刻了文字的树。
三个人先后爬上去,歇了一会儿听到树下有细碎的响动。Susan的手电向地面上晃了一下,苏岚一看,发现那些会飞的虫子慢慢围了上来,在绕着树根处不停盘旋飞舞,就是不望上飞,仿佛有无形的屏障把它们拦在下面。
张绚眼睛死死盯着飞虫,问苏岚:“这些虫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起来和之前那些蛾子不一样啊。”
“你跑得快不知道,尸体眼窝里冒出好多会飞的虫子,一路追着我们飞过来的。”苏岚说。
“我去,”张绚直接打了个寒噤,“底下有这么多虫子围着鬼能睡得着觉。它们为什么要追着我们不放啊。”
“你问的是鬼才知道的问题。说不定是你打枪打得太多了,就是你亲爸都受不了了,怨气化成这些虫子来追你。对了我和你说,那个尸体根本不可能是你父亲,他身上穿的衣服式样太古老了,你父亲在你三岁大的时候不可能穿上个世纪的衣服。你到底因为什么咬定他是你父亲?!”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是时候?!那具尸体是我们整个离奇遭遇的核心,为了咱们三个的生命安全着想,我必须尽快把整件事情弄清楚!”生死一线的刺激、未知未来的恐惧、父亲失踪的揪心,所有负面情绪杂糅在一起让苏岚神经处于全线崩溃边缘,见张绚还要试图隐瞒直接就发作出来。
“苏先生!”Susan拽了下苏岚的袖子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苏岚根本不听:“张绚,你到底藏着掖着些什么?!”
张绚笑了笑:“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如果全讲出来我会很痛苦,而且对于咱们的处境不会有任何好处。”
“你——”苏岚刚要说话就觉得脚下一空,原来刚才他冲张绚吼得时候不知不觉从树枝上站起来,结果重心一个不稳直接从树上栽了下去。
张绚的反应算是够快了,迅速伸手要抓住苏岚的手,结果抓了个空。苏岚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刚要骂娘围在树根底下的虫子就潮水一般把他扑个严实。
疼痛从身上每一寸肌肤清晰地传来,苏岚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没成功,摔倒的刹那被更大的虫流淹没。
“苏岚!”张绚惊恐的叫声凝固在耳中,之后耳鼓破裂成为空白的寂静。
冰凉的雨水打湿脸颊,带着透入骨髓的冷意。耳朵和鼻孔钻进虫子,连锁骨的伤口都绽裂开来。疼痛,疼痛,麻木,麻木,在夜雨中。苏岚想起食尸鬼里耳朵被塞蜈蚣的金木,可惜他是喰种能无限恢复,自己不行。
不知道数年后自己的尸体会不会比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位好看一点?
苏岚感觉虫子已经顺着他耳道爬进了脑子,之后整个人的意识完全涣散开来。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定格在脑海中的是他第一天上小学回家的情景:
六岁的男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撕扯手里的作业本,一个年近不惑的男人抓住男孩的手不让他继续祸害新买的教科书:“苏岚,你为什么说再也不想去学校?”
男孩一把甩开男人的手:“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出什么事了?”
“都是爸爸的错!爸爸给我取这么一个讨厌的名字,一个男生说我又俗又烂,接着班上所有人都这么笑话我,呜呜呜……”
“又俗又烂……”男人重复了一遍,蹲下身子和男孩平视,按住男孩稚嫩的肩膀认真地说,“俗得烂大街的生活才是最美好的生活。苏岚你懂我的意思吗?”
男孩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用力摇头:“不懂。”
“呵,”男人轻笑一声,用力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你太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是啊……
像平凡人一样生活,平凡人一样欢笑,没有重重谜团和困扰,不用担心某个无心的失足坠入万劫不复的渊薮。
可惜我和父亲,终究还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