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道:“宝音并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赫那根本不懂蛊术,唯有赫那的妹妹宝音公主懂蛊术。赫那被关在牢中那么久都无法逃出,与你见一面后,便能利用蛊术从刑部大牢逃出,又在与你见一面后,身上有了母蛊。宝音,你告诉本宫,这些都是巧合吗?”
宝音摇头:“赫那是突厥王子,宝音出生普通,根本不认识赫那。王室确实有位宝音公主,但是整个突厥叫'宝音'的不下千人。”
皇后道:“但是整个突厥,长得像宝音公主的唯有你一人。”
顾天澜的手边放着一幅画,她慢慢摊开画像,扔在了宝音的面前。
画上的女子盛装打扮,深邃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倨傲的气质,眼神锐利,仿若直视画外之人。除了气质外,画上的女子与面前的宝音几乎一模一样。
宝音盯着那画像看着,手渐渐地握成拳。
她导演的这场戏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都入了戏,唯有她。
纵然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但是唯有她令她哑口无言。
宝音缓缓地抬起头,身上单纯天真的气质不复存在,眉宇之间带着倨傲,眼神变得冰冷。
“皇后娘娘,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呢。”宝音公主充满戏谑的声音道,“但是你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环,我在云曜身上下了两种蛊。子母蛊分为上中下三品,品级越高越厉害。你们除掉的,不过是最低等的子母蛊。低等的子母蛊,母蛊死了,子蛊也会跟着死亡。但是高等的,母蛊寄生的身体死亡,子蛊的宿主也会死亡。我与云曜的命连在一起,娘娘杀了我,便是杀了云曜。云曜是你的弟弟,你忍心杀了他吗?”
这是宝音给自己留的退路,也是她的保命符。她是不敢轻易将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命相连的,所以最开始在云曜身上下的是最低等的蛊虫。而后她发现,云曜的命对于皇后而言格外重要,这其实是一个保命符后,她才下了上等的子母蛊。
所以,她根本不担心皇后会杀她。
“而且,我还可以控制云曜的喜怒哀乐,当我伤心欲绝的时候,云曜已经肝肠寸断。娘娘也可以痛打我一顿,那云曜将会感觉到双倍的疼痛。”宝音说着便大笑了起来,笑声嚣张至极。
尤其是看到皇后怒容满面,却无可奈何的时候,宝音更加开心了。
突然,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公孙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在她脖子上敲了一下,宝音便被敲晕了过去。
顾天澜深吸一口气:“我要见云曜。”
公孙奕道:“云曜已经在鸾凤宫。”
顾天澜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与公孙奕去见了云曜。
云曜坐在那里,依旧是公子如玉,却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她。顾天澜以为他已经恢复了,其实一切都是假相。
顾天澜走了过去,盯着云曜,云曜也盯着他。
两人眼神缱绻,又似陌生。
“云曜。”顾天澜伸出手,云曜躲开了,她的手顿在半空中,又说了回来,“我一定会让你恢复的。”
云曜只问:“宝音呢?”
“云曜,你真的喜欢宝音吗?”顾天澜直直地望入了云曜的眼眸深处。
云曜露出迷惘的神情。
云曜这人,恩怨分明,他与宝音是怨气,又如何会喜欢她?不过是受制于蛊虫,才会依赖她,受她控制。
顾天澜觉得自己真是愚蠢,还真以为云曜喜欢宝音,还赐婚于他们。
如今,她醒悟过来,便不能再处于如此受制的境地。
南疆之蛊,对于顾天澜而言是个极为陌生的东西。
而如今,顾天澜面临的对手便是它。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顾天澜与公孙奕坐在鸾凤宫里,两人对视了半晌。
“突颜惨败,突厥如今正在休养生息,阿史那钦绝非轻易放弃之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蛊虫这东西神秘莫测,于大梁而言太陌生了,乃是突厥的秘密武器,终有一日,突厥会用此方法来对付大梁。小小蛊虫,威力却很大,那时,大梁将毫无还击之力。”
公孙奕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在对付大梁了。”公孙奕道。
罗甯和蓝元德是公孙奕座下最勇猛的将士,乃是开国功臣,公孙奕最信任的二人。云曜是顾天澜的弟弟,同样是一员猛将。宝音用蛊虫控制了云曜,让云曜完全顺从于她,又挑拨了罗甯和帝后的关系,如今又令云曜和蓝元德反目成仇,可谓将大梁的武将弄得一团乱。
“蛊虫之祸……”这一祸端不解决,整个大梁都将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公孙奕的眉头不仅皱了起来,“阿澜,你觉得该如何?”
“搜集蛊虫相关的书籍,寻找天下蛊虫相关的能人异士,再组建一支队伍,专门修习蛊虫之术。”顾天澜道。
公孙奕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顾天澜道:“这支队伍,我要亲自带。”
公孙奕盯着她已经隆起的腹部,浓眉拧了起来。
“墨寒,如今天下看似一片太平,但是其实危机四伏,朝臣之中,你信任的人有,但是合适的却没有。我是最合适的,我想要救云曜,我想要帮你拿下这天下。”顾天澜道。
公孙奕觉得,每次阿澜决定的事,他根本无从辩驳。
他只得无奈道:“好。”心中却暗暗想,自己也要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这件事上。
罗甯那里有大部分蛊虫的书,他将这些全部转交给了顾天澜。顾天澜拿起其中一本,便看了起来。
所为蛊虫,便是狼中之獒,虫中之王。
培育蛊虫的方式十分艰辛、危险,所以蛊虫的数量并不多。
宝音下在云曜身上的这种蛊,名为“子母蛊”,这种蛊虫分为上中下三品,下品三年成,中品六年成,上品十年成。这蛊虫需以人身培育,培育的过程中可能存在各种意外。
顾天澜在看了整整两日的书后,便明确了她组这支队伍的目的不在于培育蛊虫,而在于蛊虫之术如何破,如何解。
这些人都是从公孙奕的亲兵和暗卫里选的,他们对公孙奕忠心耿耿,服从能力强,且注意隐蔽。
这件事只有帝后二人知道,其余人皆不知。
皇帝为皇后设立藻华宫,大兴土木,采用了许多大梁没有的建筑构造,引进许多陌生的动植物,建立了一座在大梁都城堪称瑰宝的宫殿。
皇帝下朝后便来藻华宫陪伴皇后,两人相依相守,将外界隔离在外。
朝臣不满,连连上书进谏,最后甚至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了。
崔涟作为丞相,是最为忧心的。他选择了当今圣上,便是想辅佐明君,成一代名臣,青史留名。
他刚入京时,皇帝表现的极为干练,忧国忧民。可这建国没多长时间,皇帝竟然沉湎于温柔乡里!
自古红颜多祸水,皇帝除了上朝外便待在皇后那里,说不定哪一日就不早朝了!
与父亲的忧心忡忡不同,崔琰倒是一派淡然,左手与右手下着棋。
崔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今朝臣都怕陛下不上朝。”
崔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待皇帝不早朝再来说。”
崔涟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最得意的儿子这么会气人。
“阿琰,你如今也是太傅了,将来的太子太傅,就莫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多关注一下朝堂之事。”崔涟苦口婆心道。
崔琰发现自己这父亲做了丞相后唠叨了许多,丢了名士的风范,变得爱操心了许多。
“昨日里,汝阳王向我抱怨,他母后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崔琰想着昨日里汝阳王磨刀霍霍地设下无数阴谋要去教训一下公孙奕的时候,便觉得可笑。汝阳王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了心思手段,倒是像极了他。
崔涟更加忧心了:“娘娘竟是沉迷于享乐,连汝阳王都不管了。”
崔涟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崔涟心下一沉:“怎么了?”
“父亲,娘娘再沉迷于享乐,也不会不管汝阳王的。娘娘对汝阳王有种愧疚的心思,她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定期去看汝阳王。这样反常,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
崔琰望着藻华宫所在的发现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父亲,那两位会给您一个惊喜的。”
“接二连三的皇子公主?”
“……”
崔琰觉得自己父亲和那些老是关注皇帝子嗣的文臣在一起久了,眼界也变得狭小了许多。
他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闭目思考了起来。
皇帝和皇后究竟在做什么?
突厥大都。
“可汗,近日里大梁发生了许多事。公孙奕手下最厉害的两员大将,蓝元德和云曜,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了。皇帝修建藻华宫,与皇后整日在里面嬉戏,除了上朝之外便不理正事,整个朝堂怨声载道。大梁建国不足一年,便已这般乌烟瘴气。”突厥安插在大梁的探子将这几日的事一桩一桩汇报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阿史那钦道。
那人退下,一妇人便从帘帐后面走了出来。
可敦眼眶发红,像是刚刚哭过,精神萎靡,浑身都笼罩在一股忧伤的气息里。赫那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她几日不食不寝,像是要跟着赫那去了一般。若非母族连番派人来劝,可汗又陪在她身旁,她真的顶不住了。
可敦的眼睛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充满戾气:“陛下,您一定要杀了公孙奕和顾水月,为赫那报仇!我要公孙奕断子绝孙!”
阿史那钦抚摸着她的长发:“赫那也是朕的孩子,朕一定会的。莫儿,我们还有宝音。你听到刚刚探子的汇报吗?这些便是宝音的功劳,宝音一人便将公孙奕的心腹之臣搅得一团乱,她正在为她的哥哥报仇啊。再等等,等合适的时机,朕便带着突厥的猛士冲入大梁,让公孙奕血债血偿。”
“宝音,我的好女儿。”可敦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芒,“要公孙奕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