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天黑,蓝夙还是准备一大桌子菜,表达对之前误会君芜的歉意。
“来,阿芜多吃点这个,还有这个,这个……”
君芜看到碗里已被塞满的菜,忍不住止道:“小蓝叔叔够了够了。”
“怎么能够了?”
“……”
蓝夙:“可是菜饭不合胃口?”转头对下人立即道:“让厨子立即再准备些过来。”
“我真够了。”
“不够不够,瞧瞧你瘦的,这些年你到底是如何过得,怎过得这般消瘦呢,还是圆一点比较有福气,看着太让人心疼了。”说着蓝夙一脸怜惜与感叹,重新拿了个碗,忙着夹菜督促着:“你赶紧吃,那碗吃完了,吃这碗。”
“……”
萧衍吃得优雅,不说话,偶尔喝两口酒,瞧着君芜那眼角不停抽搐的模样,有些好笑。
半晌,她想说什么,倒也却埋头乖巧地吃起来,还真是难得。
平生最豪华丰盛的夜宵间,君芜吃了两碗菜。
休息的间隙,问那试图把她一刻喂成猪的小蓝叔叔:“小蓝叔叔我此此来找你是要向你打探一件事。”
蓝夙点点头:“你问,我听着。”说着又给君芜夹好一碗肉,递她面前,笑得和邻家大哥哥般道:“不过你得吃一口,我再回答你一个问题。”
“这……”君芜脸色白了白,她原本吃的就不多,此刻胃有些饱胀,推给一旁独善其身的萧衍:“他说他想吃我碗里的菜。”
萧衍张口欲说什么,君芜瞟了他眼,萧衍方噤口,默默拿过她的碗。
他本是发了善心要帮她,可某人好似不愿意。
蓝夙一把夺过碗来,快得让萧衍侧目,安放那肉碗在君芜面前:“是给你的。”语气温柔,而又有些佯装的不悦。
君芜眼眶红了红。
“一口一个问题。”
“……”
君芜突想起来,儿时,这小蓝簌簌就喜欢给各种好吃的往她嘴里塞,总是担心自己吃不饱、吃不够的样子。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这个习惯依旧在。
君芜已是撑的不行,打着商量,有些娇楚:“最后一碗。”
蓝夙摸了摸她的头:“乖,乖。”
君芜:“……”
吃一口,问一句。
萧衍撑着下颚也有些无奈同情地望着她,见她迟疑了半会,看了看蓝夙,有些说不出口。
总觉得这丫头见着蓝夙变得有些不一样,有种在亲人面前卸下伪装的楚楚,倒是看着可爱的有趣。
便替她问道:“第一个问题,老虞王的秘旨在何处?”
蓝夙一愣。
君芜瞟了萧衍一眼:“我不想知道这个,闭上你的嘴。”
萧衍用扇子捂了捂嘴笑道:“那还真是抱歉,只顾着问我较关心的事了。”
君芜叹口气。
蓝夙瞧了萧衍一眼:“阿芜,他是谁?”
君芜:“不相关的人。”
蓝夙:“不相关……”蓝夙提议着:“那小蓝叔叔将这不相关的人扔出去可好?”
“这……好的吧。”
萧衍缓缓地瞟过君芜,“公子的事,恩?”
君芜方想起忘了什么,在蓝夙要招人把他扔出去时,手制止了蓝夙伸出去的胳膊:“玩笑话,是朋友。”
萧衍点头:“恩,很好的朋友。”
蓝夙觉得阿芜似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似有什么受制于她。
他看了看君芜,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准备稍晚些时候调查他一番。
蓝夙温柔地问:“我知了,阿芜你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被萧衍这么打断一下,君芜倒放松不少,于是沉了沉问蓝夙:“小蓝叔叔,你可认得重霓,听说与我娘亲很相似的一人。”重霓的那双眼睛,君芜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重霓……”蓝夙眼睛撑了撑,倏而站起身来,“你见过重霓了?!不可能,她明明已经死了!”
君芜抬眼见他神情激动如此,想他的确认得重霓,问:“重霓到底是何人?”
蓝夙:“重霓,她是……”方激动地想说,低头看了眼君芜碗里的菜,“你先吃口菜。”
君芜一愣,脸色白了白。
萧衍一旁笑了起来。
君芜狠狠地踩了萧衍一脚,待他不笑了,她拿起筷子捡起一块鸭肉,对着蓝夙咀嚼。
蓝夙忍不住双手抱住她的脸蛋揉搓:“阿芜,未想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可爱,我最喜欢看你吃肉的模样了!”
君芜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然而还是点着头,待吃完,张着口给蓝夙道:“吃干净了。”反应过来,既找回了些儿时的习惯,当下心一咯噔。
蓝夙眼眶红了一下,转了下身子,抬袖朝眼间擦了擦什么。
君芜觉得有些心酸,下意识地伸手,牵了牵他的衣袖。
蓝夙微微有些哽咽地笑了句:“我没事……”
君芜抬头看他,眼眶莫名地有些红起来。
蓝夙一时心潮起伏,然顿了顿,转身他的神情,变得幽深起来地为君芜讲起重霓这个他不怎愿提起的人:“重霓是你皇叔虞殇的人……那年你母亲不知被何人陷害死于火海中,许是虞王吧,应是他不会错,谁还想至你母亲那般完美于世间的人于死地,宝贝着都来不及。当时未有人知道你母亲过世,只知她遭遇不测而下落不明。而那时老虞王方驾崩不久,朝中群龙无首,又有谣言传老虞王把王位传给了你母亲。虽在诸侯国间,传位给女子是极为罕见的,很快引来一些人的质疑与否决,然而朝中大部分老虞王的势力却是相信这个谣言的可信,基于我们都曾被王暗示过多次他将传位公主,后来便四下打听公主下落,打算拥立她为虞国开国第一任女王。然而,你爹死后你娘便不知归隐何处,我们还未找到公主,楚殇便带兵杀入宫中,重挫老虞王势力,登上王位,自封为下一任虞王,为天下所不服。而后不久许多不利的谣言传开,楚殇为封住悠悠众口,于是出现了重霓,那与你娘神似的女子。重霓,她之前却也不是长成那般模样,阿芜,小怜你可还记得?”
“小怜?”君芜回忆着,不慎清楚地摇了摇头。
蓝夙提示:“便是那脸上有麻子的婢女,时常跟在你母亲身后的。
被蓝夙点开记忆的开口,她的脑海逐渐确出现一个脸上皆是麻子的婢女,时常远远地站在母亲身后,很是一种隐形的存在。
君芜记得第一次看清她,还是有一回她被一脾性不好的世家公子推到在地,母亲过去伸手拉她起身,她才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样。那时的小婢女模样清秀,有一双水汪汪却像是藏满心事的眼睛。
母亲唤她:“小怜……”
君芜不由地点头:“我记得了,曾经楚……”君芜不知为何她叫蓝夙能够如此自然,她的生母楚华,每回却是叫得如此艰难而生硬,明明那个女子在她的记忆里温柔而美好地不像是着呢,她改口着:“我娘楚华身边那名脸上长有雀麻的女婢。”
蓝夙不知她曾失忆的事,心下也觉得奇怪为何她每回提到公主,都有些生分感:“是,就是她。”
蓝夙盖下心中疑虑,继续:“她成为楚殇的人后,突有一日变成你母亲的模样,本是楚殇为了借用你母亲在虞国的声望,也为他杀害老虞王做粉饰,同时拉拢老虞王那部分根深蒂固的势力,再挫毁他们的一枚重要棋子。原本重霓也做的很好,大概因在你母亲身边待了一段时间的关系,深知你母亲的脾性与习性,欺骗了所有人,包括我。”蓝夙垂眸,手重重地捶了下桌子:“我好蠢!”
君芜伸手握住他手腕:“都过去了。”
蓝夙心里难受至极,却只拍了拍君芜的手:“我没事。”他继续说道:“直到有一日有人撕下了她的面具,才结束了这场骗局。”
“面具?”
“是,她有一张与你娘极为相似的□□,通过特殊的方式融在她的血肉上,撕下来的时,她原本的脸已被毁的面目全非了。”
“是谁撕了她的面具?”
“不知……我是事后才听当时在场的丞相告知,似一名游列诸国的商客。”
君芜心下咯噔,脑海里闪过姬良离的身影。
她抬头:“后来呢?”
“重霓的事被拆穿后自然引起一直忠心拥护老虞王与公主的我等官员的激愤与仇恨,自此虞宫发生了一场场无休止的□□,因那时兵政的实权还掌握在我等这边,我们之前都还对那时的‘公主’保有期望,调查她是不是只是被虞殇所威胁。而这场□□原本也是我方稍占上方,只是后来……被人所误,发动了一场本错误的战事,自此将我方势力重挫。”
顿了顿,蓝夙抬眼,眼中有被点亮的火光:“阿芜,现在老虞王的势力皆隐姓埋名在虞国各处,我们皆是受过老虞王与公主恩惠的臣子,虽然我们不在朝中,但对他门的忠心依旧支撑着我们心底活下去的斗志,激励着我们依旧以另外一种方式守护着他与公主所爱的国家。”蓝夙激动地握住君芜的手:“而你是他们唯一的后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都可以重新聚集一股势力与虞殇宣战!”说着蓝夙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多年压抑的战争血液,澎湃燃烧着他血液,他已好久未如此激动:“不!我们都在盼望等待这个时刻,你未死是上天的安排,虞国是该换新血的时候了!阿芜,我们助你推翻虞殇的政权,夺回你母亲和老虞王该有的江山!”
受到蓝夙的感染,君芜的血热了一下,然萧衍一旁用扇子朝她扇了阵凉风过来。
君芜眼角抽了一下,那冲脑的热血,一时冷却下来。
方淡静地起唇道:“小蓝叔叔,我现在叫君芜,不叫楚芜,我与虞国的江山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