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已经洗的有点发白了。

他满头的银发披肩,眉宇间却精神奕奕,眸中闪着精光。

他站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犹如一把锋利的长剑,煞气逼人。

“父亲!”

易云激动的脸都红了,几步迎上去,边走边兴奋道:“你怎么出关了?你……”

啪!

老人狠狠的一巴掌抽在易云的脸上,直接将易云抽的横飞出去砰的一声撞上门房这才啪叽一下摔地上,当时就觉脑子嗡嗡作响,嘴一张,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在那鲜血中,竟是还混着一点白,仔细看,那可不就是易云的一颗牙吗?

老爷子多年不出关,一出关就一巴掌抽掉自己儿子的一颗牙。

易云屁都不敢放一个,爬起来就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

老爷子哼了一声,道:“我要是在不出来,这安定侯府就要被你折腾垮了。”

易云头更低了,却埋着头一声不吭。

老爷子似看也懒得看他,抬脚走了进去。

唐柔和余月同时迎了上来,甜甜的叫了一声:“父亲。”

两人想伸手去扶老爷子,只可惜老爷子正眼都没看余月一眼,径直被唐柔搀扶着往里走,嘴里还温和道:“小柔这些年可还好?”

唐柔眉眼间都是笑意,闻言笑意更深,低声道:“回父亲的话,这些年,我过的和好。”

“是吗?易云那小子没委屈你吧?”

“……没有。”唐柔顿了下,随之肯定的道:“夫君对我很好。”

老爷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那便好。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

唐柔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好。

扶着老爷子在主位上坐下,唐柔便自然而然的站在老爷子的身边,脸上的笑容明亮,一点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

而余月虽然暗自恼恨,却不敢在老爷子面前放肆。此刻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无双看着,视线渐渐的落在唐柔的身上,摇了摇头,道:“今日可算是学会了一个词语,狐假虎威。”

易君念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底是自己的娘亲,就算是真的,也不要说出来!

无双撇嘴,举手作投降状。

整个大堂内,在老爷子出现之后安静的落针可闻。

老爷子易元之,可不若现在的易云。他是真正的高手!

安定侯府在这安定城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完全是因为这个老爷子一人坐镇。

此刻,易卉低着头僵直着身子站在大堂中央,拢在长袖里的手在微微的发着颤。

自己不若易君念,非嫡非长。也不若三妹易夏,惊才绝艳。所以,她自小不受老爷子的待见。而她,也从小就很怕老爷子。

那会儿被老子当众怒喝,直让她觉得自己三魂去了两魂!

易元之看着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那的易卉,眼神阴沉沉的。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这样和你母亲说话?”老爷子沉着脸,盯着易卉冷声道:“这么多年的规矩,都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易卉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跪坐在地,抽泣道:“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祖父饶恕我这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易卉是真吓哭了,浑身抖个不停。好像堂上坐的不是她的祖父,而是索命的阎王。

易元之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说什么,一边的余月忍不下去了,开口道:“父亲,今日乃是易卉大喜之日,有什么事,能不能不在今天……”

越说,声音越弱,到最后已经彻底的没了声息。

易元之的神色难看的不行,板着脸道:“一日不出嫁,一日就是我安定侯府的女儿。是我安定侯府的女儿,便要遵守我安定侯府的规矩。如此不忠不孝不将自己母亲放在眼里的女儿,要她何用?”

最后几个字猛然提高了声音,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余月脸色霎时间苍白!

没了安定侯府二小姐的头衔,那易卉便什么也不是。而城主府,更不会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长媳。

她完全相信老爷子真做得出在今日将易卉逐出家门的事情。

余月焦急不已,视线落在一边的易云身上。可易云跪地不起,一言不发。这就是个指望不上的。最后,余月竟是将视线落在唐柔的身上。

唐柔与她对视半晌,突然间转头笑意盈盈的对老爷子道:“父亲,你别生气。易卉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已经不在意了。再说了,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那也是过去了。以后,她可就是城主府的人了。”

老爷子阴沉着脸没说话。

唐柔看了眼他的脸色,索性转身走到易卉的面前,伸手将易卉扶了起来,贴心的整了整易卉的衣衫,慈爱的道:“你以后嫁去城主府可不比家里。我总是你的母亲,不会跟你计较,但是别人可就未必。脾气啊,收敛着些,娘亲盼你能过的好。”

易卉的身子仍旧发着颤,低垂着眸子,嘴唇快咬出了血。

面前这个人假惺惺的为自己求情,实则字字句句的都是在踩低自己,偏她还不能说。

死咬着牙,易卉一字一字的道:“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唐柔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看老爷子,道:“父亲,吉时已到,你看……”

易元之神色沉沉的扫了眼易卉,半晌才冷声道:“既是你母亲为你求情,今日,我就暂且不计较。去吧!”

唐柔一笑,回身放下易卉的盖头,亲自搀扶着易卉往外走,一派温婉。

人群中,无双懒洋洋的靠在易君念的身上,双手不老实的搂着易君念的腰,看着这一场大戏,眼里盛满了嘲讽。

“娘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你能长成今日这般可真是不容易。”无双由衷的感叹道。

易君念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伸手狠狠的推了推无双,压着声音道:“你给我站好。”

“我不!”

“……你是不是皮痒了?”

“我才不信你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拾我。”

“你等着!”易君念咬牙切齿,恨得牙根痒痒。